可此刻,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他却突然不敢下车——他怕,怕叶子醒来会问他为何违约,怕她责怪他打破了三年之约。
可那份想见她的渴望,早已压过了所有顾虑。
张秘书拉开了车门,李正严却发现自己的腿像灌了铅,竟抬不起来。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双腿的麻木与剧痛——长时间保持叩拜姿势,腿部早已僵硬,此刻筋肉像是拧在一起般抽筋,疼得他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他咬着牙,用手死死托住膝盖,一点点将腿挪出车外,凭着全部意志力撑着车身站起身,每动一下,膝盖都像被钻心般疼。
不远处,庄子恒早已接到张文轩的消息,候在医院门口。看到李正严这副狼狈模样,他瞬间慌了神,快步迎上来:“正严!”
李正严抬眼看到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她……在哪?”
“跟我来。”
庄子恒想伸手扶他,却被李正严摆手拒绝。
他深吸一口气,使劲往前迈了一步,膝盖的剧痛让他身形晃了晃,却还是凭着一股劲,颤巍巍地往前挪。
张秘书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搀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李市,您就让我扶着吧!”
他红着眼眶看向庄子恒,“庄医生,等下您务必给李市看看膝盖,他的膝盖……”
庄子恒沉重地点点头,看着李正严的模样,心头像被重锤砸了一下——他早知道李正严爱叶子爱得疯狂,知道他为了叶子改变了许多,却从没想过,他会为了她做到这份上。
那百级青石板台阶有多硌人,他比谁都清楚,可李正严硬是一步一叩首地爬了上去。
看着他包裹的额头、站都站不稳却仍在往前挪的双腿,庄子恒忽然懂了,叶子在他心里,早已重过一切。
李正严没在意两人的沉默,只是目光紧紧盯着医院的方向,嘴里小声呢喃着,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谁:“叶子,我来了。我带着平安……来见你了。”
庄子恒在前面虚扶着,走了两步一把一抓住李正严的胳膊,一旁的张秘书也第一时间,快步上前,双手稳稳搀住了他。
“李市,我扶您走。”
张秘书语气带着急意,“您这一步一步挪,怕是还没到病房门口,自己先撑不住倒下了。”
“没事。”
李正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往前挪了一步。
膝盖的肿痛像针扎似的,可心里的疼早盖过了膝盖的痛,密密麻麻地缠得他喘不过气。
他此刻什么都没想,满心满眼都是叶子,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走到她身边”这件事上。
很快到了IcU楼层,刚出电梯,李正严的目光就牢牢钉在了IcU的玻璃上——里面的人浑身插满管子,脸色是毫无血色的白,安静得让人心慌。
他瞬间心痛得无法呼吸,手不自觉地捂上心口,那股钝痛几乎要将他撕裂,眼泪毫无预兆地“哗哗”往下掉,连声音都带着颤抖:“叶子,对不起……我来了……叶子,我来了……”
庄子恒和张秘书看着这一幕,眼眶也红了,眼泪悄悄落了下来。
尤其是张秘书张文轩,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心中那个高大伟岸的李书记——如今的李市长,在工作上有多尽心:为党分忧,为百姓谋福利,是实实在在的好官,更是他心里的“英雄”。
可在感情里,这位“英雄”却栽得彻底,一腔真心始终没得到对等的回应。
李正严和叶子的事,张文轩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他从来不敢多嘴——这场感情里,怨谁呢?好像谁都不怨,又好像谁都带着遗憾。
他早看明白了,自家李市从一开始就输了:叶子生得精致好看,近乎倾国倾城,李正严看她的眼神里,爱意是满得要溢出来的百分百。
可叶子看李市的眼睛里,那点情意也有,只是淡得像水,连波澜都少得可怜。
张文轩望着玻璃里那个苍白的女孩,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滋味。
他清楚记得,叶子对李正严的情意,起初本就淡得像薄纱,好不容易两人之间的爱意慢慢浓了些,却偏偏又冒出个能分走她心思的人。
尤其想起那天早上的事,张文轩至今仍心有余悸——他从没想过,自己心中如山般伟岸的李市,竟会用割腕这样极端的方式,去留一个心爱的女孩,可最后还是没能留住。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叶子最终竟选了商人之子,而非李正严。
论社会地位,商人哪怕再有钱,也比不过李家几代从政的根基;论个人,李正严在仕途上有勇有谋、建树颇丰,性子内敛克制,样貌更是出众,这样的人,怎么就被放弃了?
直到后来他才知晓,原来背后藏着威胁——孟家是从小抚养叶子的人,那边有三人,而李正严始终是孤身一人,再坚定的心意,也抵不过现实的拉扯,终究留不住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
IcU的玻璃像一道冰冷的屏障,硬生生隔开了内外两个世界。
李正严的手紧紧贴在玻璃上,指腹反复摩擦着冰凉的表面,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里面的人。
叶子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往日里灵动的眼眸紧紧闭着,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在呼吸、还活着。
“叶子……叶子……”
他的声音哽咽着,尾音像被泪水泡过,发颤得厉害,“这才多久不见,你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来了,你醒醒好不好?”
膝盖的肿痛早已被心口的绞痛彻底覆盖,他半弯着腰,后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了玻璃碴子,又疼又涩。
庄子恒在身后虚扶着他,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里压抑不住的颤抖——这个在谈判桌上从不皱眉、在灾情面前能彻夜不眠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连站立都需要靠着一股执念支撑。
张文轩别过脸,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泪。他忽然想起上次去李市办公室的场景。
那时李正严正对着一张叶子的照片发呆,照片上的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双手还比着一个小小的爱心,模样鲜活又明媚,和此刻玻璃里的人,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