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像重锤砸在叶子心上,让她猛地一怔。孟宴臣把所有话都说尽了,堵得她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她心里是有不甘,可不甘又能怎样?孟家夫妇把她从孤儿院接回来,给了她一个家,孟宴臣有的,她有;孟宴臣没有的,她也有。
这份好,到底是沉甸甸的爱,还是她不敢细想的怜悯?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叶子怀孕已九个月,临近预产期。她的孕肚格外小,从背后望去,竟与未怀孕时相差无几。
孟宴臣始终悬着心——他在医院见过太多孕妇挺着巨肚、行动笨拙的模样,可叶子每次产检结果都显示一切正常。
即便如此,整个孕期里,他对叶子的照顾依旧无微不至,可叶子的脸色还是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些。
“这孩子是来报恩的。”
叶子常靠在孟宴臣怀里轻声说,“没让我受太大罪,连走路都轻便。”
孟宴臣听着,只把她搂得更紧,心里的担忧却丝毫未减。
变故发生在一个深夜。睡梦中的叶子突然被一阵针扎似的腰疼惊醒,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旁的孟宴臣已经猛地坐起——他向来浅眠,对她的动静格外敏感。
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他声音发颤:“叶子?你怎么了?”
“哥哥,我腰疼……像针扎一样。”
叶子的声音很轻,“但好像又不疼了。”
预产期已至,孟宴臣哪敢怠慢?他当即抱起叶子就往楼下冲,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了傅文英和孟怀瑾。
“爸妈,叶子腰疼!”孟宴臣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张。
“联系医院!宴臣去开车,快送叶子去医院!”
付闻樱打断了还想安抚的孟怀瑾,语气果断,可眼底的慌乱藏不住。
“爸爸妈妈,我现在不疼了,不用这么急……”
叶子虚弱地劝着,却被孟怀瑾打断:“听我们的,宝宝,去医院才放心,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一家人兵荒马乱地赶到医院,早已预约好的专家团队早已等候。
叶子原本还想着,自己孕肚小,孩子看着也不大,应该能顺产。可宫缩的疼痛很快席卷而来,她疼得浑身发抖,骨缝却始终不开,最后竟疼得陷入了昏迷。
手术室灯亮起的那一刻,付闻樱和孟怀瑾彻底慌了。向来信奉无神论的付闻樱,此刻双手合十,对着空气喃喃祈祷:“佛祖保佑,求您让叶子平安,母子平安……”
孟怀瑾站在一旁,眼眶通红——他不敢想,若是失去叶子这个宝贝女儿、失去未出世的外孙,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
不久后,护士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走出手术室,孟宴臣却连一眼都没看,冲上去抓住医生的手臂:“我太太呢?我太太怎么样?”
医生面露难色:“孟先生,太太目前生命体征平稳,但产后出血量较大,且她对疼痛过于敏感,仍处于昏迷状态。”
“轰”的一声,孟宴臣只觉得天旋地转。一米八几的高大身躯直直瘫坐在地上,嘴张了好几次,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砸在地上。
付闻樱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眼泪止不住地流,抓住医生的手哽咽:“医生,您一定要救救她……孩子不能没有妈妈,她还那么年轻,我的宝贝不能就这么没了……”
“我们会尽力的。”医生的回应带着无力。
孟怀瑾强压着心头的悲痛,扶住摇摇欲坠的付闻樱,又弯腰去扶儿子。
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知道自己不能垮——儿子和妻子都陷在痛苦里,他必须稳住。
“宴臣,起来。”
他声音沙哑,“只有你稳住,才能陪着叶子度过这关。我们照顾得那么好,她舍不得离开我们的。”
孟宴臣这才缓缓回神,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挣扎了几次后,他干脆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声音微弱得像叹息:“爸爸,是不是我太自私了……如果我没让她怀孕,她就不会遭这份罪了……”
孟怀瑾别过脸,用指腹拭去眼泪,深吸几口气才稳住声音:“宴臣,没人想这样。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守住叶子。”
听了父亲的话,孟宴臣依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指尖因用力攥紧而泛出青白,指节都在微微发抖。
孟怀瑾蹲下身,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儿子颤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哽咽,却透着异常的坚定:“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宴臣。叶子她也盼着这个孩子来,总说孩子是来报恩的,现在她一定在里面拼命撑着,想回来见我们,见你,见孩子。”
付闻樱怀里的婴儿不知何时哭了起来,小小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微弱的哭声像是在无声地为母亲加油。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对着手术室的方向轻声呢喃:“宝宝,你听见了吗?孩子这么乖,我们都在外面等你,你可得挺过来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空气里满是焦灼的气息。
终于,手术室上方的灯“咔嗒”一声灭了。孟宴臣猛地从地上弹起,长时间的僵硬让他腿一麻,身子踉跄了一下,孟怀瑾连忙伸手扶住他。
医生走了过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却透着一丝欣慰:“手术很成功,产妇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还需要进IcU观察几天,看看什么时候能醒。”
“真的?”
孟宴臣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他冲上去抓住医生的胳膊,指节用力到发白,不肯松开,反复确认着,“她真的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医生被他抓得生疼,却还是耐心点头,眼里带着体谅的笑意:“真的没事了,她比我们想象中更坚强。”
孟宴臣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他没哭出声,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凉的地板上。
孟怀瑾拍着他的背,自己的眼眶也红了,哽咽着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宝宝这孩子,她舍不得我们。”
付闻樱怀里的婴儿像是听懂了好消息,突然停止了哭闹,小嘴巴抿了抿,发出细碎的咿呀声。
她赶紧把孩子往IcU的方向凑了凑,轻声说:“宝宝你听,小宝宝在跟你打招呼呢?你快点醒来,他还没好好看过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