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青松真人携众人返回太乙道门,那赵炎于山门前轰然自爆,形神俱灭,只留下一地狼藉与弥漫的血腥气,更添几分肃杀。此事如同巨石投湖,瞬间在宗门内掀起轩然大波。
青云峰,太乙殿偏殿。
青松真人面沉如水,端坐主位。下首坐着数位气息渊深、神色各异的老者,皆是太乙道门各峰权重一时的长老。玄云真人立于青松真人身侧,面色冷峻。叶凡与苏婉清,以及另外几名从遗迹中生还的核心弟子,则立于殿中,接受问询。
殿内气氛凝重,空气仿佛都要冻结。几位长老的目光,大多聚焦在叶凡身上,审视、好奇、疑虑,兼而有之。
“青松师兄,”一位面色红润、身形微胖的长老率先开口,正是天权峰峰主赤阳子!他脸上带着惯有的和煦笑容,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叶凡,“据闻此次云雾沼泽之行,损失惨重,折损弟子过半,更出了赵炎这等叛徒,引动外界金丹修士截杀。而这一切,似乎皆因这位新入门的叶凡师侄而起?不知师侄在遗迹之中,究竟得了何等机缘,竟惹得外界金丹修士不顾身份,悍然出手?”
他话语看似关切,实则字字诛心,将矛头直指叶凡,暗示其所得机缘乃是祸源,更隐晦地将弟子折损的责任往叶凡身上引。
叶凡心中冷笑,这赤阳子果然跳了出来,而且一开口便是如此恶毒。他面色不变,拱手朗声道:“回赤阳师伯,弟子于遗迹之中,确实偶得前人遗泽,乃是一篇炼丹辅修的心得玉简,以及三枚药性不明、不敢轻服的玄元丹。至于那黑袍人为何截杀,弟子亦是不解。或许,与其口中所谓‘幽冥殿’有关?而赵炎师兄,似乎对赤阳师伯颇为‘推崇’,临死前还念念不忘。”
他避重就轻,只提了丹室所得,隐去青铜古碑感悟,同时反将一军,点出赵炎与赤阳子的关系以及那神秘的“幽冥殿”。
赤阳子眼中寒光一闪,脸上笑容不变:“哦?赵炎那叛徒临死胡言,岂可尽信?至于‘幽冥殿’,更是闻所未闻,怕是那黑袍人故布疑阵。倒是师侄,能以炼气修为,硬接金丹修士一击而不死,更是令人惊叹啊。”他将话题再次引回叶凡身上,着重强调其“炼气修为”与“硬接金丹一击”的矛盾之处,暗示叶凡身上必有古怪。
此言一出,其余几位长老看向叶凡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意。炼气逆伐筑基尚可理解,但硬接金丹一击(虽被内甲与青松真人化解大半)而只是重伤,这就远超常理了。
端坐上首,一直闭目养神的戒律堂首座,一位面容枯槁、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的老者——天刑真人,此刻缓缓睁开双眼,其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叶凡身上,声音沙哑低沉:“叶凡,你之功法、根脚,宗门记录颇为简略。你一身真元,雄浑精纯远超同阶,更兼肉身强横,似非寻常功法所能成就。于遗迹之中,你更展现远超炼气之境的神识与战力。对此,你有何解释?”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询!直接指向叶凡的核心秘密——逆凡传承!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连青松真人也微微凝神。苏婉清更是紧张得攥紧了玉指。
叶凡心念电转,知晓此事绝不可如实相告,否则怀璧其罪,立刻便是灭顶之灾。但他也早有准备,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道:“回天刑师伯,弟子早年曾于一处荒僻山洞,偶得一位坐化前辈的部分传承。那位前辈功法特异,注重根基打磨与肉身淬炼,弟子亦是懵懂修炼,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至于神识稍强,或许是因弟子曾服食过一枚异果,具体名目亦是不知。弟子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他将一切推给奇遇与未知,半真半假。逆凡传承确实得自山洞(虽非坐化前辈),修炼过程也确实懵懂(传承信息庞大,他至今未能完全参透),服用异果增强神识更是常见桥段,难以查证。
天刑真人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叶凡,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笼罩而下,试图窥破其心神是否动摇。这是戒律堂秘法,能感知受询者情绪波动。
叶凡谨守灵台,逆凡真元自行流转,护住心神,眼神清澈而坦然,与天刑真人对视,毫不退缩。他之所言,本就七分真三分假,加之心神经过古碑道韵与连番生死锤炼,早已坚如磐石,岂是这等压力所能动摇?
片刻之后,天刑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缓缓收回了目光与压力,淡淡道:“根骨清奇,机缘深厚,心志亦是不凡。”他并未说相信,也未说不信,但此言一出,气氛稍缓。
青松真人适时开口:“叶凡之功法根脚,入门时老夫已粗略探查,虽有些特异,却乃玄门正道,根基扎实,绝非邪魔外道。此次遗迹之行,若非叶凡多次力挽狂澜,识破奸佞,我等损失必将更为惨重。其功大于过。”
玄云真人也沉声道:“师兄所言极是。叶凡于遗迹中救同门于危难,于归途直面金丹亦不退缩,此等心性、实力,实乃我太乙道门之幸事。那黑袍人与赵炎之事,分明是外敌与内奸勾结,意图戕害我门中俊杰,其罪当诛!当务之急,乃是彻查内奸,肃清宗门,而非质疑有功弟子!”
两位重量级人物发话,定下基调,赤阳子脸色微变,心知再纠缠叶凡已难有结果,反而可能引火烧身,便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道:“青松师兄与玄云师弟所言在理。只是那‘幽冥殿’神秘莫测,竟能在我宗门内安插棋子,此事必须深究!戒律堂当全力稽查,看看是否还有余孽潜伏!”
天刑真人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此事,戒律堂自有分寸。”
接下来,又询问了苏婉清及其他几名弟子,所述皆与叶凡、玄云真人大同小异,相互印证。问询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方才结束。
最终,天刑真人宣布:“叶凡等人于云雾沼泽之行,虽有折损,然事出有因,功过相抵。赵炎叛宗,证据确凿,已伏诛。其背后是否尚有同党,由戒律堂继续追查。尔等回去好生休养,不得妄议此事。”
“谨遵法旨。”众人齐声应道。
退出太乙殿,叶凡与苏婉清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轻松。这一关,总算是暂时过去了。
“叶凡,你伤势未愈,且回听涛小筑好生休养。宗门之内,暂无任务于你,你可专心修炼,准备三月后的宗门小比。”青松真人对叶凡温言道,又看了苏婉清一眼,“苏师侄亦是,玉衡峰那边,老夫会去分说。”
“多谢师叔(师叔祖)。”
望着叶凡与苏婉清离去的身影,赤阳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随即又换上笑容,与几位长老寒暄几句,便也驾起遁光离去。
回到听涛小筑,叶凡关闭洞府禁制,盘坐于蒲团之上,回想今日殿内交锋,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更加沉重。赤阳子今日虽未得逞,但其在宗门内势力盘根错节,绝不会善罢甘休。而那神秘的“幽冥殿”,更是如同悬顶之剑。
“实力!唯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在这漩涡中自保,才能探寻父母之仇的真相!”叶凡眼神坚定,取出那枚青松真人所赐的九转还元丹,再次服下一粒,全力运功疗伤。同时,他脑海中不断回味青铜古碑前的那丝道悟,与逆凡传承相互印证。
时间悄然流逝,叶凡的伤势在珍贵丹药与自身努力下,迅速恢复。他的气息,也在这沉淀与感悟中,愈发凝练深厚。不知不觉,他已触及了炼气期的某一层无形壁垒,距离那筑基之境,似乎只差临门一脚。
然而,筑基非同小可,需寻一安全僻静之处,准备充分,方可尝试。
这一日,他伤势尽复,真元充盈,神识饱满,甚至更胜往昔。他正思索筑基之事,洞府外却传来一道传音符。
叶凡伸手接过,神识一扫,眉头微挑。传音符并非来自青松真人或苏婉清,而是来自宗门庶务堂。内容则是通知他,因其真传弟子身份,可定期前往宗门秘地“灵眼之泉”附近修炼一日,以助修行。
“灵眼之泉?”叶凡心中一动,此乃太乙仙山灵脉核心溢出之地,灵气浓郁化为实质泉眼,于彼处修炼,事半功倍,乃是宗门重要资源,等闲弟子难以靠近。此刻安排他去,是惯例,还是……?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无论是惯例还是另有深意,这灵眼之泉,他都去定了!或许,那里正是他寻求突破的契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