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
那栋熟悉的旧宅矗立在暮色里,像一座华丽的牢笼。
江寻站在门前,耳边还回响着电话里苏晚撕心裂肺的诅咒与苏墨温柔的威胁。
门口的安保无声地打开铁门:“江小姐,先生在等您。”
她踏进去,恍如隔世,屋内的陈设与她离开时几乎别无二致,仿佛时间在此凝固,然而,客厅中央多了一个精致的透明陈列柜,与这屋子的风格格格不入。
柜子里摆放的,不是什么名贵古董,而是——
她学生时代用彩绳笨拙编织的手链;
一罐早已干涸、色泽暗沉的幸运星;
一个烧制得有些歪扭,画着三个简笔小人的陶杯;
还有一叠泛黄的电影票根,被细心塑封保存……
都是她当年满怀着少女心事,亲手制作、送给苏墨的那些不值钱却包含真心的小礼物,此刻,它们像被珍藏的标本,安静地躺在射灯下,证明着一段早已被岁月腐蚀的过往。
江寻走到柜前,指尖冰凉,一阵恍惚。
“你送我的每一件,我都留着。”苏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柔地抱住她。
江寻身体一僵,压下喉间的酸涩:“苏晚呢?”
“我现在就住在这里,住在你们那个房间。”他避而不答,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苏墨!”江寻猛地挣脱他,心底的不安与烦躁达到顶点,“我问你苏晚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阿寻,”苏墨用哀求的眼神和嗓音说道,“不要和沈知远在一起,好不好?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来。”
江寻没有看他,开始在空旷的房子里狂奔,大声的呼喊:“苏晚!苏晚!你在哪儿?!”
她一间一间地踹开房门,苏墨则像幽灵一样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被逼到那间主卧门前,后背重重撞在墙上,苏墨将她困在双臂之间,眼眶通红,一直以来的温润如玉彻底碎裂,变得有些疯狂:
“阿寻,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可以?为什么沈知远可以?为什么小晚允许他靠近你?为什么你们的家里能住进别的男人?!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
“苏墨,”江寻喘着气,眼底尽是失望,“我以为你不会强迫我,我一直以为你的温柔,表里如一。”
“我后悔了!”苏墨嘶吼着,像一头受伤的困兽,“你是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凭什么小晚要把你带走!我不要再看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再也不想做什么温柔的人了!我就要把你锁在我身边,我不许你再离开!”
江寻屈起膝盖,顶开他的手臂,再次挣脱,继续奔向三楼。
终于,在拳击训练室外,她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是苏晚野兽般的嘶吼,和重物砸在墙上的闷响。
“苏墨!你休想把江寻从我身边抢走!你休想——!”
紧接着,是裴瑾惊慌失措的声音:“苏晚!你冷静一点!苏晚,你疯了!你的手不要了?!苏晚,我求求你……”
“苏晚!苏晚!”江寻疯狂地拍打着厚重的门板。
里面传来裴瑾的哭喊声:“江寻!快救救她!她疯了,她听不见我说话!她在伤害自己!”
江寻回头,赤红着眼睛对苏墨尖叫:“把门打开!她是你妹妹!你这样逼她,她会疯的!你知不知道?!”
“我也会疯的!”苏墨的表情扭曲,“当我看到你出现在云璟楼下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碾碎了!我知道你爱上别人了!你爱上他了,对不对?!”
“对!我就是爱上他了!”江寻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泪水决堤,“你现在听到答案了,满意了吗?!苏墨,我让你把门打开!”
就在这时,屋内的打砸声戛然而止。
随即,是一声巨大的、清脆的玻璃爆裂声!
裴瑾的惨叫划破了空气:“苏晚!苏晚!他妈的快开门!苏晚跳楼了——!!”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苏墨脸上的疯狂瞬间被恐慌取代,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门锁,江寻像箭一样冲下楼,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后院花园,月光凄冷。苏晚像一个被扯坏的娃娃,一动不动地趴在草地上,身下洇开暗色的血泊。碎裂的玻璃碴在她周身闪烁,如同死亡的星辰。她还在不停地呕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猩红。
裴瑾和苏墨紧随其后。
“苏晚!苏晚!”江寻跪在旁边,不敢触碰她,只能扭头对着苏墨崩溃地大喊:“救护车!叫救护车啊!!”
苏墨似乎才找回一丝理智,颤抖着吩咐手下。他看着眼前的惨状,嘴唇哆嗦着:“对不起……对不起,我……”
裴瑾跪在另一边,紧紧握着苏晚冰凉的手,声音破碎:“苏晚……别睡……看着我……”
江寻站起身,冲到苏墨面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给了他两拳!
“你满意了?!苏墨!你满意了吗?!”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是不是非要苏晚彻底消失你才满意?!我说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我告诉你,只要你还姓苏,我就永远不会和你在一起!!!”
她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利箭,射穿他最后的心防。
“苏晚如果有事,我一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苏墨被打得踉跄后退,瘫坐在地,失神地看着江寻和裴瑾围在苏晚身边,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迅速将苏晚固定,抬上担架,江寻和裴瑾想要跟上,却被苏墨的安保人员拦住。
苏墨看着江寻,眼神空洞:“他可以去,你留下。”
裴瑾深深看了江寻一眼,转身上了救护车,江寻试图冲破阻拦,却被牢牢挡住,她扒着车门,对着里面喊:“裴瑾你先去!一定要照顾好她!如果她醒了,你一定要告诉她,我是被苏墨囚禁了!我是被迫的!你让她赶紧好起来救我!知不知道?你一定要让她来救我!你说我在等她来救我!我会一直等她的!”
裴瑾红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救护车门关上,闪烁着顶灯,疾驰而去。
江寻的手臂被苏墨用力攥住,粗暴地拽回了那栋别墅里,大门合上的沉重声响,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手机被轻易收走。
所有的喧嚣归于死寂,江寻站在富丽堂皇的客厅中央,看着那个陈列柜里属于过去的信物,终于清晰地意识到——
她真的,被他囚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