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捏着蜜饯的手微微发紧。
竹屋的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后山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如鬼爪,她分明听见那脚步声在离竹屋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系统面板在她意识里跳动,今天刚得的千里耳符还没捂热。
她摸了摸腰间的玉牌——那是谢沉渊送的简易护符,灵力微弱得几乎要消散。
铁面王的话还在耳边炸响:你身上的气运不属于你!原主是被天道厌弃的废柴,可现在她随便躺平都能得千年温玉髓,连谢沉渊都盯着她的气运看。
或许该去后山走走。她突然坐直身子。
竹榻上的草席被压出褶皱,月光透过窗棂在她发顶洒下银斑。
最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与其缩在竹屋里担惊受怕,不如主动去探探。
推开竹门的瞬间,山风裹着松涛灌进来。
她裹紧月白外袍,鞋尖踢到门槛上的竹片——那是白天小翠来送糕点时落下的,还沾着点桂花糖渍。
林疏桐低头把竹片踢到墙角,转身往后山方向走。
后山的石阶被露水打湿,她扶着粗糙的石壁往上挪,每走两步就侧耳听动静。
直到绕过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风里突然多了丝清冽的梅香。
不对。
林疏桐脚步顿住。
青竹宗后山多是松木,梅树只在前山弟子院种了两株,且此时离梅花开放还早。
她喉结动了动,手指悄悄扣住袖中躺平盾的玉坠——那是系统给的防御灵器,被推搡时会自动反弹伤害。
林姑娘。
声音从左前方传来,像是春溪撞碎冰棱。
林疏桐猛地转头,就见月光下站着个穿青袍的男子。
他腰间挂着枚青玉镇纸,发间插着根竹簪,面容清俊得像画里走出来的,连眉峰都带着点书卷气。
你是谁?林疏桐后退半步,后背抵上老槐树的粗干。
树皮下凸起的瘤子硌得她生疼,却不敢挪开。
男子轻笑一声,抬手作了个虚扶的姿势:莫慌,在下云中鹤,隐居青竹后山百年有余。他指节修长,袖口露出半截墨竹纹,方才见姑娘心事重重,便想上前说两句话。
百年?
林疏桐瞳孔微缩。
青竹宗典籍里从未提过后山有隐居修士,若真有化神期的前辈,掌门张道长不可能不知。
可眼前人身上的灵力波动却平和得像潭静水,若不是那梅香里藏着若有若无的威压,她几乎要当他是普通杂役。
我与前辈素不相识。她咽了口唾沫,前辈找我,可是为了...我身上的东西?
云中鹤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系统面板投影上——只有修真者能看见的淡金色光纹,林姑娘可知,这方世界的天道最厌弃不劳而获他向前走了两步,月光在他脚边碎成银沙,可你每日睡觉得温玉髓,发呆悟功法,连被推搡都能反震伤害。
这哪是天道厌弃,分明是天道捧着你当眼珠子疼。
林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原主的记忆里,她确实是被天道厌弃的,可穿书后系统激活,所有倒霉事都变成了机缘。
谢沉渊说她气运比他还盛,铁面王要抢她的气运,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前辈研究过类似的系统?她突然开口。
系统的事她从未对人提过,连谢沉渊都只知她气运好,眼前人却直接点破躺赢签到系统,绝不可能是巧合。
云中鹤的眼睛亮了。
他从袖中取出个巴掌大的青铜匣,打开时溢出缕缕金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张泛黄的纸页,每张都画着奇形怪状的符阵,百年前我在极北冰原的遗迹里,见过类似的合成类系统残卷。他指尖抚过其中一张,那系统的宿主能通过收集灵气碎片升级,和姑娘的签到抽奖虽不同,却同出一源。
林疏桐凑过去看。
纸页边缘有焦痕,最上面那张画着个圆盘,圆盘周围写满她看不懂的古字,这...和我的系统面板很像。她声音发颤。
系统刚激活时,面板就是这样的圆盘,后来才变成现代风格的界面。
所以我想请姑娘去我隐居的云隐谷云中鹤合上青铜匣,那里有我收集的所有系统残卷,还有能屏蔽天道感知的结界。
你若愿意,我可以帮你解析系统的原理,说不定能找到对抗铁面王的办法。
对抗铁面王。
这五个字像根针,精准扎进林疏桐的软肋。
铁面王是金丹大圆满,她现在才炼气九层,谢沉渊虽强却要查账脱不开身,张道长又闭关冲击元婴...她需要助力,而眼前这个能看透系统的云中鹤,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我凭什么信你?她咬着嘴唇,你说你隐居百年,可青竹宗上下都不知道你。
云中鹤笑了,竹簪在发间轻晃:百年前我为研究系统走火入魔,被天道降下雷劫劈断经脉。他掀起左袖,小臂上蜿蜒着狰狞的疤痕,若不是躲在后山用灵泉养伤,早成了一抔黄土。
如今伤好了,便想为当年的研究画个句号——姑娘的系统,就是最好的句号。
林疏桐盯着那道疤痕。
雷劫的痕迹她见过,谢沉渊渡劫时,山脚下的石头都被劈成了齑粉,这疤痕的焦黑程度,确实像被雷劈的。
她摸了摸怀里的天道护符——最后一张已经用了,现在全靠系统给的灵器撑着。
去可以,但我要先回竹屋拿东西。她退了半步,我屋里有...重要的药罐,不能丢。
自然。云中鹤退到树后,我在前面的山梁等你,一刻钟后出发。
林疏桐转身往竹屋跑时,心跳得像敲鼓。
她从床底摸出个布包——里面是系统给的筑基丹、咸鱼心诀手抄本,还有小翠送的桂花糖。
刚要系紧布带,窗外突然传来夜枭的啼叫。
那是谢沉渊教她的暗号。
林疏桐推开窗,就见他站在竹影里,眉间凝着霜:你要去哪?
后山有位前辈,能帮我查系统的事。她把布包塞进怀里,铁面王要抢我的气运,我总得找点自保的法子。
谢沉渊的手指扣住窗沿,木头上立刻出现五道深痕:后山从无隐修者。他声音发紧,我查过宗门禁地的记录,最近三个月有十七次灵力波动异常,都在后山。
林疏桐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前晚用千里耳符时,听见的那阵若有若无的诵经声,他说他研究过类似的系统,能帮我...
系统?谢沉渊瞳孔骤缩,你果然有秘密。
林疏桐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他的手冷得像冰,却在她触碰的瞬间颤了颤,我信任你,但现在没时间解释。她踮脚在他耳边低语,云隐谷,明天卯时,带三枚破妄丹来。
谢沉渊的喉结动了动,最终松开手:若你子时前不回来,我就拆了后山所有的石头。
林疏桐跑出竹屋时,月光正爬到中天。
她沿着熟悉的小路往山梁跑,远远就看见云中鹤站在那块刻着青竹界碑的巨石旁,青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月白中衣。
久等了。她喘着气,把布包抱得更紧。
云中鹤转身,眉眼在月光下柔和得像幅画:跟我来。他抬手在空气中划出道银线,山梁的石壁突然裂开条缝,里面涌出浓郁的灵气,这是我用空间折叠术设的入口,连化神期修士都找不到。
林疏桐跟着他走进去。
石壁在身后合拢的瞬间,她听见山风裹着谢沉渊的声音,模糊得像隔了层雾:...九娘。
云隐谷比想象中更幽静。
入目是片青翠的竹林,竹梢上挂着夜露,落下来时叮咚作响,像有人在弹玉琴。
正中央有座竹楼,楼前的石桌上摆着盏青铜灯,灯油是淡金色的,烧起来有股清甜的草木香。
这是用百年灵草熬的灯油,能稳定神魂。云中鹤引她上楼,我去拿系统残卷,你先坐。
林疏桐坐在竹椅上,指尖摩挲着椅背的竹节。
竹楼第二层摆满了书简,最显眼的位置挂着幅画,画中是个穿青袍的女子,怀里抱着个发着金光的圆盘——和她的系统面板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我道侣。云中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百年前,她带着系统穿越到这个世界,却被天道认定为窃取气运,最终被雷劫劈成了飞灰。他把一摞书简放在桌上,我研究系统,是想弄明白,天道为何容不下不劳而获?
难道努力就一定正确,躺平就该被碾碎?
林疏桐翻看书简的手顿住。
书里夹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道侣的字迹:阿鹤,我今天在破庙签到,得了颗养魂丹。
要是能活着,我想和你在云隐谷种满梅花。
她最喜欢梅花。云中鹤指了指窗外,我在后山种了三百株,等开春就能开了。
林疏桐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原主的结局是惨死,谢沉渊因天道背叛变得偏执,眼前这个云中鹤,更是为了道侣的系统守了百年。
原来这方世界里,被天道规则碾压的,从来不止她一个。
我帮你。她抬头,解析系统需要什么,我都配合。
云中鹤的眼睛红了。
他从袖中取出块玉牌,上面刻着复杂的符阵,系统共鸣玉,能连接你的系统面板。
可能会有点疼,但别怕...
等等!林疏桐突然按住他的手,铁面王要是知道我在这...
他已经知道了。云中鹤的表情瞬间冷下来,方才我布在宗门外的探灵蝶传回消息,铁面王和赵三爷带着二十个炼气修士,正往后山赶。
林疏桐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摸出躺平盾玉坠,灵力在指尖流转,那我们...
他们进不来。云中鹤把玉牌按在她额头上,但云隐谷的结界只能撑三天。
三天后,无论系统解析到哪一步,我们都要...
楼外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林疏桐踉跄着扶住桌子,看见竹楼的窗户上浮现出淡蓝色的光罩——那是结界被攻击的痕迹。
他们到了。云中鹤的声音沉如铁,林姑娘,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用做,躺平就行。
林疏桐望着他转身走向楼梯的背影,突然想起系统面板上的提示:今日签到地点:云隐谷竹楼。
状态要求:躺平。
剩余时间:一炷香。
她躺倒在竹榻上,望着头顶晃动的竹影。
远处传来铁器撞击结界的轰鸣,可她怀里的系统面板却开始发烫——这次的签到奖励,说不定能帮他们撑过这一劫。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了大半,林疏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着远处的打斗声,像在敲一面战鼓。
她摸出小翠送的桂花糖,含在嘴里,甜津津的味道漫开时,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签到成功。
奖励:能吸收负面情绪转化为修为的咸鱼心诀进阶版——躺平道心
云隐谷外,铁面王的黑剑劈在结界上,溅起刺目的火星。
他转头对身后的赵三爷冷笑:林九娘以为找个老东西就能护住她?
等我破了这破结界,定要把她的气运抽干!
赵三爷摸着下巴上的短须,目光却落在云隐谷深处的竹楼上:听说那老东西有本系统残卷...若能拿到手,咱们也能...
竹楼内,林疏桐闭着眼睛,感觉有暖流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听见云中鹤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带着点急促的喘息:他们用了破阵符,结界撑不了半个时辰。
那怎么办?她坐起来,手里还捏着半块桂花糖。
云中鹤突然笑了,眼里有光在跳动:林姑娘,你相信能颠覆天道规则吗?
林疏桐望着他,突然也笑了。
她把剩下的桂花糖塞进嘴里,系统面板在意识里亮起金光:或许...从今晚开始,这方世界的规则,该改改了。
窗外的乌云被风撕开道裂缝,月光重新洒在竹楼上。
林疏桐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剑鸣——是谢沉渊的银剑。
她摸了摸腰间的玉牌,那是谢沉渊新送的护符,灵力充沛得几乎要溢出来。
云隐谷外的打斗声越来越近,可竹楼里的两人却都静了下来。
林疏桐靠在竹榻上,看着云中鹤在桌上铺开系统残卷,突然觉得,这场暴风雨,或许正是他们颠覆规则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