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烛火被阴风吹得剧烈摇晃,林疏桐盯着门口那道身影,后槽牙无意识地咬得发酸。
李明的半张脸还挂着青竹镇镇长惯有的温和笑意,另一侧却爬满青黑的鬼纹,那些纹路像活物似的蠕动着,从眼角蜿蜒到下颌,连带着半边嘴唇都翻卷起来,露出森白的尖牙。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吗?”他的声音像两块锈铁摩擦,前半句还带着人语的温度,后半句却渗着鬼域的寒气,“天道说勤者得运,可我勤练三十年,连颗筑基丹都求不来;我勤修功德,替镇民挡了三次兽潮,结果呢?”他突然发出刺耳的尖笑,鬼纹密布的手重重拍在石门上,“他们转头就把我推进祭台,说要拿我的血祭天道!”
谢沉渊的青锋剑嗡鸣着出鞘,剑脊映着跳动的烛火,在他眼底割出一道冷光。
他侧身将林疏桐完全护在身后,后背绷得像张满弦的弓:“所以你就屠了青竹镇,用百条人命养邪术?”
“人命?”李明的鬼眼骤然收缩,“他们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他抬手一抓,头顶的石砖簌簌坠落,整间密室都跟着震颤起来,“今天,我就要让这天道看看——”他的指尖渗出黑血,在空中划出歪扭的符咒,“逆它的人,到底能不能活!”
“小心!”赵虎的怒吼混着风声炸响。
这位曾经的左护法肌肉虬结的手臂上暴起青筋,举着从墙角抄起的石锤就砸向李明。
可他的动作刚做到一半,那道青黑鬼纹突然从李明身上窜出,像条毒蛇般缠住石锤,赵虎整个人被反震得撞在石壁上,石屑扑簌簌落了他满头。
谢沉渊旋身接住踉跄后退的赵虎,青锋剑在两人身侧划出半道圆弧。
他能感觉到赵虎后背的衣物被冷汗浸透,这位粗豪汉子的虎口裂开了血口,石锤当啷坠地:“这邪术...他娘的专克蛮力!”
林疏桐攥着幽冥珠的手沁出冷汗。
珠子贴着掌心发烫,像块烧红的炭,她能清晰听见系统在识海深处的提示音——“检测到逆道能量波动,签到奖励触发条件升级”。
可此刻她顾不上这些,目光扫过李明腰间晃动的符咒,突然想起古籍里那页阵图:“破邪需以正,逆道当用逆”。
“谢郎。”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比平时更软,却带着少见的坚定,“让我试试。”不等谢沉渊回应,她已经从他身侧转出来,将幽冥珠高举过头顶。
珠子表面浮起淡紫色的纹路,像藤蔓般向四周延伸,原本阴寒的密室里突然泛起暖意,连李明脸上的鬼纹都蜷缩了几分。
“这是...天道的气?”李明的鬼眼骤缩,完好的那半张脸闪过惊恐。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可那道鬼纹却反过来缠住他的手腕,迫使他抬起手,“不!我才是逆道者,我才——”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扭曲起来,像被揉皱的纸,眨眼间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一串渐弱的嘶吼。
密室重新归于寂静,只有林疏桐掌心的幽冥珠还在发烫。
赵虎抹了把脸上的石屑,踉跄着捡起石锤:“就这么跑了?这孙子——”
“别说话。”谢沉渊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方才摊开的古籍不知何时闭合了,此刻正悬浮在密室中央,封皮上的金漆纹路泛着柔和的光,像有呼吸般一起一伏。
林疏桐的心跳突然加快。
她记得方才翻到最后一页时,阵图中央那八个朱砂字还带着刺目的血光,此刻却像被水洗过般清亮。
她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离古籍越近,掌心的幽冥珠越烫,连带着心口都泛起酥麻的痒意——那是系统奖励即将爆发的征兆。
“阿桐。”谢沉渊的手搭在她后颈,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跳动的动脉,“你若觉得不对,我们立刻退出去。”
她转头看他,烛火在他眼底跳成两簇暖光。
这个总把“天道规则”挂在嘴边的男人,此刻眼里只有她。
林疏桐突然笑了,伸手覆住他的手背:“没事的。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在破庙签到?系统给了我颗养神丹,说‘越咸鱼奖励越丰厚’。”她又看向古籍,喉结动了动,“现在我才明白...那不是奖励,是天道在教我——怎么逆。”
话音未落,古籍的封皮“啪”地展开。
林疏桐下意识伸出手,指尖刚触到泛黄的书页,一股热流突然顺着手臂窜进心口。
那热流像活物般在她经脉里游走,所过之处,原本因偷懒数月未修而滞塞的气海“轰”地炸开,连识海里的系统光团都跟着震颤起来。
“阿桐!”谢沉渊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却见她的瞳孔里泛起细碎的金光,像星子落进深潭。
他能感觉到她脉搏跳得极快,快得几乎要冲破皮肤,可她的表情却很平静,甚至带着点恍然的笑意。
“原来...”林疏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无意识地抚过书页上的阵图,“逆道不是背叛,是...是给天道一个新的选择。”
古籍的光芒突然大盛,照得整间密室亮如白昼。
林疏桐的掌心渗出淡金色的血珠,正好滴在阵图中央的“逆”字上。
血珠触纸的瞬间,她听见无数道细碎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有系统发布签到时的机械音,有谢沉渊第一次见她时冷硬的“懒鬼”,有小翠塞给她桂花糕时的轻笑,还有李明在祭台前绝望的嘶吼。
“阿桐?”谢沉渊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疏桐抬头看他,发现他发梢沾着的蛛网在金光里泛着细鳞般的光。
她突然想起初见那天,他站在破庙梁下,仰头看她四仰八叉睡觉的模样,眼里全是对“不遵天道者”的嫌恶。
可现在,他眼里只有她。
“没事的。”她轻轻回握他的手,“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古籍的光芒渐弱时,林疏桐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识海里。
那是段模糊的影像:一座被黑雾笼罩的祭坛,祭坛中央跪着道身影,半张脸是李明,半张脸是...她自己?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自己的脸颊。
谢沉渊立刻握住她的手,用拇指腹轻轻蹭掉她掌心的血珠:“怎么了?”
“没事。”林疏桐摇头,目光重新落回古籍。
书页不知何时翻到了新的一页,上面画着座熟悉的祭坛,祭坛四周写满了她从未见过的符文。
最下方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逆道者血,破局者骨,合则生,分则亡。”
她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余光瞥见谢沉渊紧绷的下颌线,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道:“谢郎,等会要是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她顿了顿,“你可千万别拦我。”
谢沉渊的呼吸顿了顿,反手将她抱进怀里。
他能感觉到她后背的衣物被冷汗浸透,却还是把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低得像承诺:“你做什么,我都信。”
密室的烛火突然熄灭。
黑暗中,林疏桐摸到谢沉渊腰间的青锋剑,剑鞘上的纹路硌得她掌心发疼。
与此同时,她识海里的古籍突然发出嗡鸣,那行朱砂小字开始发烫,像在催促她——
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