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资料室的窗户开着，初秋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桌上的文件页轻轻翻动。
慕清颜趴在桌前，指尖划过陈叔的审讯预案，铅笔在“重点提问资金流向”那行字下，画了道浅浅的横线。
“清颜姐，这份监控调配申请，你签个字。”小李拿着一张表格走进来，刚放下，就愣了一下，“萧总？你怎么来了？”
慕清颜抬头，顺着小李的目光看向门口——萧逸尘站在那里，穿着一件浅灰色衬衫，领口却沾着一块深色的印子，袖口也有点湿，像是被什么东西泼过。他的头发比平时乱了点，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却还是笑着点头：“路过，过来看看案子进展。”
小李识趣地笑了笑：“那你们聊，我先去忙了。”说完，拿着文件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资料室里只剩下两人，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萧逸尘身上淡淡的酒气，混着他平时的雪松味，有点刺鼻。
“你喝酒了？”慕清颜放下铅笔，目光落在他领口的印子上，“这是……”
“没什么。”萧逸尘抬手，下意识地挡了挡领口，语气很轻，“早上见了个朋友，不小心被洒了点威士忌。”
“朋友？”慕清颜皱了皱眉，心里莫名咯噔一下，“是……傅云霆？”
萧逸尘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笑了笑，走到桌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你怎么知道？”
“你跟他，好像没什么朋友可做。”慕清颜的手指攥紧了铅笔，指尖有点发白，“他找你干什么？”
萧逸尘没立刻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他却没在意，只是慢慢放下杯子，看着慕清颜：“他说，让我离你远点。”
慕清颜的心跳漏了一拍，脑海里瞬间闪过昨晚傅云霆蛮不讲理的样子——“你敢再见他试试！”那句话，还清晰地在耳边回响。
“他还说了什么？”她的声音有点干，避开了萧逸尘的目光，盯着桌上的预案。
“也没什么了。”萧逸尘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就是在雪茄吧里，聊了几句。他情绪有点激动，不小心把威士忌泼在了我身上。”
“泼你？”慕清颜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他怎么能这样？”
“可能是我帮你查案，让他误会了吧。”萧逸尘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他总觉得，我接近你有目的，觉得你需要被他保护，却好像忘了，你是个警察，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坚持。”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慕清颜心里。昨晚她跟傅云霆吵架时，说的不就是这个吗？——“你从来都不明白，我要的不是你的保护，是你的理解！”
她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铅笔的木质笔杆，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其实我能理解他。”萧逸尘又开口，语气依旧温和，“喜欢一个人，总会变得紧张，变得患得患失。只是……”他顿了顿，看着慕清颜，眼神很认真，“只是他的方式，太极端了。他把‘保护’变成了‘控制’，把‘在意’变成了‘质疑’，却没问过你，这样的‘好’，你到底要不要。”
慕清颜的喉咙有点发紧，她想起上次傅云霆扣着监控不让她查，想起他说“这个案子我让别人接手”，想起他昨晚摔杯子的样子——那些画面，和萧逸尘说的“极端”“控制”，慢慢重合在一起。
“他不是故意的……”她下意识地替傅云霆辩解，声音却很轻，连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萧逸尘点点头，没反驳，反而顺着她的话说，“他只是太怕失去你了。可清颜，你有没有想过，真正的感情，不是一方把另一方捆在身边，而是两个人并肩站着，彼此信任，彼此尊重。”
他拿起桌上的审讯预案，指尖轻轻碰了碰“慕清颜”三个字的签名：“就像我帮你查案，我从来没觉得你需要我‘拯救’，我只是觉得，你的能力不该被埋没，你的坚持值得被支持。我给你线索，是因为我相信你能抓住关键；我跟你聊布控，是因为我知道你能做好准备。这些，不是‘帮’，是‘认可’。”
慕清颜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傅云霆的偏执和怒火，只有温和和理解。她想起萧逸尘发来的加密邮件，里面密密麻麻的专业分析；想起他指出东湾港的监控盲区，帮她避开抓捕漏洞；想起他哪怕被傅云霆泼了酒，现在提起，也没有半句指责，只是客观地描述——这些，都让她心里的天平，慢慢开始倾斜。
“傅云霆他……只是太急了。”她又开口，语气里的辩解少了点，多了点犹豫，“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最近傅家的事多，他压力大……”
“压力大，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萧逸尘的声音沉了点，却依旧没带怒气，“他可以跟你说他的压力，跟你商量案子的事，而不是用‘命令’和‘威胁’，把你推远。清颜，你跟他认识这么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现在的样子，是不是你想要的。”
慕清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地板是灰色的瓷砖，映出她模糊的影子。她想起刚认识傅云霆的时候，他会支持她查案，会在她遇到危险时及时出现，却从不会干涉她的判断。可现在，他变了，变得偏执，变得霸道，变得让她觉得陌生。
而萧逸尘，这个曾经她以为“危险”的男人，却一次次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出最精准的帮助和最足够的尊重。
资料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声，偶尔吹得文件页发出“哗啦”的声响。萧逸尘看着她沉默的样子，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给她思考的时间。
过了很久，慕清颜才慢慢抬起头，眼里带着点迷茫和动摇，像是在问萧逸尘，又像是在问自己：“他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次呢？信我能处理好案子，信我能分辨谁是真心帮我……”
萧逸尘看着她眼底的失落，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点受伤，又带着点无奈，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落在慕清颜心里：
“清颜，在他和我之间，你，到底，信谁？”
慕清颜猛地愣住，像是被这句话问住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样，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看着萧逸尘那双带着期待又带着失落的眼睛，又想起傅云霆偏执的眼神和霸道的话语，心里的拉扯和动摇，瞬间达到了顶点——她不知道，自己该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