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语间满是悲切,在场听到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好一会儿,刘大才提到:
“当时啊,县城几乎就要毁于一旦,百姓更是十室九空,存活下来的人,十个里头都不到一个!”
他神情悲戚,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在那绝望的时刻,幸好咱们县城的城隍爷心怀悲悯,显圣于世,诛杀了那罪魁祸首孙茂才,这才平息了祸乱。”
“我们这些人才得以侥幸保全性命,在这一片废墟之上,艰难地求生存啊。”
刘大抬起头,一脸郑重:
“城隍爷可是护佑这一方水土的正神,他老人家显圣,纯粹是为了拯救百姓的性命,绝不是要与朝廷对抗啊。”
稍稍停顿,刘大又接着说:
“至于王大人和他的部下,实在是不幸死于那场混乱之中,这绝非我们所希望看到的。”
“他们的遗骸和兵甲,我们都一直妥善保管着,丝毫不敢有所闪失啊。”
刘大赶忙毕恭毕敬地呈上一摞,事先准备妥当的文书,外加一份清单:
“大人,这是孙茂才这些年,犯下诸多罪状的部分证词抄录。”
“还有王大人所部兵甲器械,以及从孙府查抄没收财物的详细清单。”
“这里面啊,有半数财物,小老儿都是遵照......遵照神谕,规整备齐放在这儿,特意敬献给郡守大人。”
“我们安陵百姓一直都恪守臣子的本分,满心期盼着能沐浴王化之恩,还望郡守大人明察,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艰难困苦啊!”
刘大这一招可谓是以退为进,表面柔和,实则暗藏锋芒,厉害得很!
一方面,他这么做给足了官府面子,又是上交财物,又是口口声声说着恪守臣节;
另一方面,又把“神灵”高高捧起,巧妙地撇清了自己等人的责任,毕竟是遵神谕行事嘛。
同时,还进一步坐实了孙茂才和王焕的罪责,以及“神迹”真实存在这事儿。
那军侯伸手接过文书和清单,目光又落到旁边几箱实打实的金银细软上,一下子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对方态度如此恭顺,证据——
起码从表面上看,确凿无疑,还主动把缴获的财物交了出来。
这时候他要是还强行抓人,反倒显得郡府蛮不讲理,欺负这些刚刚遭逢大难的可怜百姓。
只见那军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幻不定,最后只能硬邦邦地挤出一句:
“你们说的这些,本官自会如实禀明郡守!”
“在郡守下达新的指令之前,安陵县暂且由你们维持着。”
“但要是再闹出什么乱子,定斩不饶!”
说完,他只能带着几分悻悻然,抱起财物,拿着文书,率领手下队伍离开了。
这场原本气势汹汹,打算立威问罪的行动。
最后竟虎头蛇尾,倒更像是安陵县来给郡府的一场“进贡”,顺便递了份“申诉”状子。
虽说表面上的风波暂时平息了,可暗地里的试探,才刚刚拉开帷幕。
就在郡兵使者离开的当天晚上,借着夜色的掩护,三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安陵县境内。
这三人可不简单,是郡守周永年通过幕僚吴先生暗中找来的“异人”。
其中一位,是郡城西郊清风观的老道士,听说这人对符箓辟邪之术颇为精通;
还有一位是四处游方的头陀,一身横练功夫,传说刀枪都难以近身;
最后一位则是本地相当有名气的巫婆,平日里常为人跳神问卜。
他们受了郡守的重金聘请,专门来探查“城隍”究竟是真是假。
老道士手里紧紧握着罗盘,头陀则牢牢握紧镔铁棍,巫婆的眼神滴溜溜乱转,四下里感应着什么。
这三人刚一踏入安陵地界,顿时同时感觉到一股无形却又磅礴无比的意志,如同一张大网般笼罩着四方。
老道士手中的罗盘指针,瞬间疯狂地旋转起来,转得人眼都花了,最后颤颤巍巍地指向城中心的方向,再也不动弹;
头陀只觉得浑身气血,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微微一滞,就好像陷入了一片粘稠的泥沼之中;
那巫婆更是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她常年跟一些模糊不清的“存在”打交道。
可此刻,那些平日里在耳边絮絮叨叨的“低语”竟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至高无上、宁静而威严的注视,让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跪地叩拜。
“好......好强的神威!绝非邪祟!”
老道士颤声道,额头沁出冷汗:
“此地已尽成神域,我等如同踏入他人掌中国度!”
头陀虽感压抑,却仗着气血旺盛,强自道:
“装神弄鬼!”
“待俺去那庙前,吼他一嗓子,看能否震出什么魑魅魍魉!”
巫婆连忙拉住他:“莫要冲动!”
“此乃真正得了敕封、受了万民香火的正神领域!”
“我等私下探查已属不敬,若再挑衅,恐遭天谴!”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县城摸去,越靠近城隍庙,那股威压越重。
信仰愿力汇聚成的无形力场,纯正而浩大!
让他们这些借助“外力”或修炼“偏门”的异人极不舒服,一身本事被压制了七成以上。
终于,他们潜伏到距城隍庙百丈之外的一处屋顶,遥望那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金辉的庙宇,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老道士取出法眼符箓开启法眼,只见整座庙宇被浩瀚如海的金色愿力笼罩,纯粹而炽热!
中央神像位置的光辉更是如同小太阳一般,让他法眼刺痛,几乎流泪。
头陀运足目力,只看到一片祥和金光,哪有什么妖气魔氛。
巫婆则直接瘫软在屋顶,朝着庙宇方向连连叩首,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神灵宽恕她冒犯之罪。
【尔等来意,吾已知晓。】
突然,一道平静无波、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直接在三人的心灵深处响起。
【念尔等修行不易,未曾沾染大恶,即刻离去,可保平安。】
【告郡守,安陵之事,非俗世可强行干涉。】
【护佑此地生灵,乃吾之职司,亦不欲与官府为敌。】
【若再遣人窥探,或兴兵戈,便是渎神之举,勿谓言之不预。】
声音消失,但那浩如烟海的神威骤然加强了一瞬,如同巨浪般拍过三人的神魂。
噗通!
噗通!
噗通!
三人再也无法维持身形,齐齐从屋顶滚落在地!
个个面色惨白如纸,浑身冷汗淋漓,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敬畏。
他们清晰地感知到,刚才那一瞬间,对方只需一个念头,就能让他们神魂俱灭!
“真神!是真神!”
老道士爬起来,朝着庙宇方向疯狂叩头:
“小道无知,冒犯神威,这就离去!这就离去!”
头陀也没了半点桀骜,连滚带爬。
巫婆更是如同受了惊的兔子,跑得最快。
三人来时悄无声息,去时狼狈不堪,心中那点拿钱办事的心思,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取代。
只剩下一个念头:
立刻离开这片神域!
并将这位“城隍爷”的警告,一字不差地带回去!
庙内,沈星洛的神念收回。
对付这些层次的“异人”,甚至无需她动用太多神力,仅凭神域本身的压制和神念的直接沟通,便足以立威。
经此一事,她对此世超凡力量的底层水平有了初步了解,信心更增。
同时,她也知道,郡府在接到这两路截然不同的回报后,必将陷入更大的争论和迟疑之中。
安陵神域,终于赢得了一段宝贵的、无人敢于轻易打扰的稳固发展时间。
沈星洛知道她该前往下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