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过我发现,它好像不太待见石头和金属。”
“您瞧矮人老爷射出去的弩箭,它消化不了,这城墙,它也没能完全吞掉……”
他伸手指了指城墙根,那儿的菌毯蔓延速度明显迟缓了些。
仿佛在犹豫,又像是在琢磨着怎么绕过这些非有机质的障碍。
“也、也许……”
格鲁克的声音愈发低了,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疯狂:
“也许我们可以‘喂’它点别的东西?”
“就比如说,把那些死了的牲畜甚至地窖里那些变质的粮食,都扔出去,看看它吃不吃?”
“要是它的注意力转到这些上头,是不是就能给咱们腾出点时间,或者露出点什么破绽来?”
这个提议听起来既恶心,又骇人听闻!
带着地精式的、不顾一切的实用主义。
格隆的第一反应是皱紧眉头,但安东尼奥镇长却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绝境中抓住稻草般的光芒。
作为统治者,他立刻想到了这其中蕴含的、哪怕极其微小的战略可能——
试探敌人的习性,甚至引导它?
而这一切,同样被沈星洛清晰地感知。
“新提案,基于观察的试探性交互策略。”
“利用废弃有机质进行行为诱导测试,可行性待验证。”
沈星洛对地精的这个提议,从纯粹学术的角度产生了浓厚兴趣。
这无疑是一个主动收集“菌毯”行为数据的绝佳契机。
她甚至已经在脑海中快速构建起数据模型,开始预测不同性质的“饵料”可能引发的菌毯反应模式。
就在镇长还在内心痛苦地权衡——
那可怕的道德与现实压力时。
谁都没注意到,游弋到人群边缘的皮普,已经锁定了他的新目标。
那是一个躲在母亲身后的小女孩,吓得连哭都不敢出声,小手紧紧攥着一个做工粗糙、针脚歪歪扭扭的布娃娃。
小女孩的恐惧浓烈而纯净,仿佛在她周身形成了一层无形却又强大的力场。
皮普的眼中掠过一丝贪婪。
他没有再靠近,而是借着袍袖的掩护。
将那只紧握圣徽的手,悄悄对准了小女孩的方向。
他嘴唇无声嗫嚅,不再是向培罗祈祷,而是吟诵着那段来自地窖墙壁的、亵渎的经文碎片!
袖中的幽光再次亮起!
只是这一次,光芒极度内敛,却形成了一道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细微的暗紫色能量丝线,恰似毒蛇吐出的信子,悄无声息地刺向小女孩!
这不是为了直接伤害,而是为了更精准地标记和放大那股纯净的恐惧!
将其转化为更“美味”的食粮。
同时,也是在尝试建立一条更隐蔽、更不易被格隆这类人察觉的私人“喂养”通道!
然而,就在那缕恶毒的能量丝线,即将触及小女孩的瞬间——
一直静立如雕塑的沈星洛,那双深若星渊的眸子,几不可察地转动了一毫米的幅度,精准地聚焦在了那道微不可察的暗紫色丝线上。
她的观测,捕捉到了这个极其细微的能量操作。
但她的反应,并非阻止。
“能量操作变更!”
“尝试建立低功耗定向链接。”
“目标选定为高纯度情绪源。能量利用率提升预计23%。”
一连串的数据信息,在她的意识中悄然无声地更新着。
对于沈星洛而言,这不过是“牧者 ”在当前压力环境下,进化出的一种更高效策略。
仅仅是一个值得记录下来的技术细节罢了。
在她的观测体系里,道德判断,从来都不在考虑的参数范围之内。
终于,那缕暗紫色的能量丝线,轻柔得如同情人在耳边的呢喃,缓缓触碰到了小女孩的额头。
小女孩猛地打了个寒颤,小脸瞬间变得苍白,手中的布娃娃险些掉落。
她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冰冷和恶心——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黏在了灵魂上,让她本能地想尖叫,却被更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而皮普,则陶醉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那股经由圣徽“精炼”过的、前所未有的“甘美”力量涌入体内。
再通过他,汇向远方的菌毯。
他袖中的幽光,满足地脉动着。
他成功了!
在格隆的严防死守和沈星洛的冷漠注视下,他完成了第一次无声的献祭。
镇外的菌毯,那庞大的、贪婪的意识,似乎尝到了这口格外“鲜美”的小点心,发出一阵愉悦的、无形的战栗。
那蔓延的紫黑色边界,似乎又向前推进了微不足道的一寸。
绝望的深井中,堕落悄然滋长。
冰冷的观测下,变量持续演变。
而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溪流镇的命运,正在滑向无人能预知的深渊。
墙内墙外,人与非人的较量,已在无声无息中,进入了更凶险的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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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普袖中圣徽的悸动渐渐平复,如同饱食的毒蛇盘踞回巢穴,只余下冰冷的满足感萦绕不去。
那经由小女孩纯净恐惧“精炼”过的力量——
不仅滋养了远方的菌毯主意识,更有一小部分残渣沉淀下来,浸润着他自己几近干涸的灵魂与肉体。
一种扭曲的活力,在他血管里微弱地流淌,暂时压过了长久以来的疲惫与饥饿。
却也让他与那非人存在的联结更深了一分。
他贪婪地回味着那转瞬即逝的“甘美”,目光再次扫向人群,如同评估着圈养牲畜的屠夫,寻找着下一个能提供更“优质”情绪能量的目标。
墙垛上,沈星洛的观测日志无声更新:
“定向能量汲取成功。”
“‘钥石’与载体同步率提升至新阈值。”
“能量反馈模式改变,出现局部强化现象。”
她精确地记录着皮普身体指标的细微变化。
以及那因“饱食”而暂时稳定下来的能量场。
对她而言,这只是模型参数的正常浮动。
下方,地精格鲁克那带着孤注一掷疯狂意味的提议,却在绝望的泥沼中,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涟漪。
镇长安东尼奥枯槁的脸上,挣扎与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