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淑女们，诚如你所说，每一位都自有其美好之处，是不可多得的佳人。” 他强调着，语气是客观的陈述，并非敷衍。
女人脸上刚露出一丝“孺子可教”的欣慰，利维尔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彻底僵住。
“但她们的好，与我又何干？”
利维尔的目光掠过她，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向某个虚无的点，“她们的光彩再夺目，才华再横溢，性格再可人，那都是她们自己的珍宝，是值得他人欣赏和尊重的特质。”
女人的怒气被这突如其来的评价噎了一下，但随即被更深的愠怒取代：“你这是推托之词！你分明是被那个……”
利维尔的眼神骤然冷下来，让她未完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他微微倾身，周身弥漫开的压迫感让女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我的人，还轮不到旁人来诋毁他是‘玩意儿’还是‘低贱’。”
女人气得嘴唇哆嗦，她颤抖着手指向他：“你简直昏了头了！为了一个……”
“为了什么，不重要。”利维尔冷冷打断她，指尖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重要的是，他是我的。”
“姑母，有些事管得太多，” 他微微勾起唇角，却毫无笑意，“只会惹人生厌。”
那位被称作姑母的女士，见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知道自己再劝也无用，反而可能惹恼他。
她气得跺了跺脚，留下一句“真是不可理喻！”便提着裙摆，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花园。
利维尔推开房门，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床榻。
小木屋的门敞开着，里面早已没了时言的身影。他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门口，一把拉开房门，对着外面候命的管家，声音冷得如同冰碴：“人呢？”
管家被主人身上骤然释放的低气压骇得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回答：“主人，我们并未看到他离开卧室，可能他……”
“找！”利维尔打断他，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周身的气压瞬间降到冰点，“立刻封锁庄园，给我把他找出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是！是！”管家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退下，急匆匆地去安排人手。
整个庄园瞬间被惊动，灯火通明，守卫和仆从们被匆忙调动起来，进行着地毯式的搜索。
楼上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地下室的门被重重推开，连厨房的面粉袋都被划开检查。
女仆们颤抖着检查每个花瓶和橱柜，生怕漏掉任何可能藏匿小人的角落。
“主人，”管家气喘吁吁地跑来，“博格侯爵的马车刚刚离开。”
利维尔的眼神骤然锐利：“拦住。”
管家脸色发白：“已、已经出了大门。”
利维尔已经大步走向庄园正门。他的步伐看似从容，但跟随多年的老管家知道，那平静表面下是即将爆发的火山。
与此同时，庄园外的碎石路上，时言正紧紧抓着博格侯爵马车底部的木质横梁，小小的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而轻轻摇晃。
车轮卷起的尘土扑在脸上，呛得他想咳嗽，却只能死死咬住嘴唇。
上方传来博格侯爵不耐烦的抱怨声：“搞什么名堂！利维尔那小子发什么疯？”
马车突然停下，时言的心跳几乎也随之停滞。
“利维尔大人，”车夫战战兢兢的声音，“侯爵大人急着回府。”
“搜。”利维尔的声音比时言记忆中的任何一次都要冷。
马蹄不安地踢踏，车厢被粗暴地打开。时言能听到博格侯爵愤怒的抗议声，但更清晰的是利维尔走近的脚步声。
那双锃亮的靴子停在马车旁，近在咫尺。
时言屏住呼吸，一滴汗顺着太阳穴滑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如果此刻被发现的话，就完了！
“没有，大人。”侍卫的声音传来，“车厢里只有侯爵一人。”
靴子在原地停留了几秒。时言看到利维尔的手垂在身侧，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像是在克制抓住什么的冲动。
“放行。”最终，利维尔冷声道。
马车辘辘前行，时言蜷在横木上。他仰不起头，只能透过轮辐与草隙，看见庄园那扇铁门一点点后退。
余光里，利维尔的身影还立在原地。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那人垂落的眉眼，更辨不出半分神色，只莫名觉得那道轮廓里裹着散不去的孤寂，像深秋枝头最后一片悬而不落的叶。
这个念头让时言心头莫名一涩。他赶紧摇了摇头，试图甩开这荒谬的想法。
他算什么？不过是利维尔随手逗弄的玩物罢了，哪值得自己在这里瞎琢磨。
以利维尔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人得不到，少了他一个，根本无关紧要。
可这话在心里转了一圈，鼻尖却莫名泛酸，连攥着木梁的指尖都绷得发紧，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还是悄悄漫了上来。
马车终于驶上相对平坦的大道，速度也减缓了一些。
时言估摸着已离庄园两三里，深吸一口气，手一松，整个人像断线的纸鸢滑落在地。
“唔！”他闷哼一声，重重摔在潮湿冰冷的泥地上，溅起一小片泥浆。
他顾不上疼痛，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躲进路旁茂密的灌木丛里。
自由了，真的自由了。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刺骨的寒意一起袭来，他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茫然四顾。
周围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
他根本不知道小人国在哪个方向，只能凭借直觉，咬紧牙关，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大道边缘的草丛往前走。
心里只有一个渺茫的念头：往前走，总能回到家吧？
不知走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时言的心猛地一紧，以为是追捕他的人追来了，慌忙闪身躲进路边的灌木丛里，屏住呼吸暗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