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清晰地勾勒出那个踉跄身影的侧脸——竟然是谢景行!
凌微惊得差点叫出声,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谢景行?!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受了伤?! 刚才那个如同鬼魅般消失的黑影又是谁?打伤他的人? 安国公府的护卫知道他在此吗?苏清月知道吗?
无数的疑问瞬间塞满了凌微的大脑,让她呼吸骤停。
谢景行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他扶着身边的翠竹,剧烈地喘息着,捂着腹部的手指缝间,似乎有深色的液体渗出,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他试图往前走,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不能让他倒在这里!凌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里是女眷居住的区域,若是被人发现深夜有个受伤的男子在此,还是声名狼藉的谢世子,那将是滔天大祸!不仅谢景行说不清,整个庵堂的女眷名声都会受损,她这个“恰好”住在附近的人更是首当其冲!
帮?还是不帮?
帮,风险巨大,可能引火烧身。 不帮,若他真死在这里,或者被他人发现,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电光火石之间,凌微做出了决定。
她迅速扫视四周,确认再无他人后,猛地推开窗户,压低声音急促地喊道:“谢世子!这边!”
谢景行浑身一僵,锐利的目光瞬间如鹰隼般射向窗口,看清是凌微时,他眼中闪过极大的错愕和警惕,手下意识地按向了腰侧(似乎想摸武器,但摸了个空)。
“快进来!你想被人发现吗?!”凌微没时间解释,语气焦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谢景行盯着她看了足足两秒,似乎在权衡利弊。腹部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最终做出了选择。他咬着牙,借着竹子的力道,艰难地挪到窗下。
凌微探出身子,用尽全身力气搀住他一条胳膊。谢景行也配合地用力,两人合力,极其艰难且狼狈地将他从窗口拖进了屋里。
一进屋,谢景行便脱力地靠墙滑坐在地上,额头上全是冷汗,唇色苍白。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狭小的厢房内弥漫开来。
凌微飞快地关好窗户,插上插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她强迫自己镇定,摸到火折子,想去点灯。
“别点灯!”谢景行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凌微动作一顿,立刻反应过来。灯光会暴露一切。
她借着月光,摸索着找到自己的水壶和干净布巾,又从行李中翻出之前为自己准备的、最普通的金疮药(她怕庵堂蚊虫多,备了些)。
她跪坐在谢景行身边,声音压得极低:“伤在哪里?腹部的伤口必须尽快处理!”
谢景行喘着气,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冷静。他艰难地挪开捂着腹部的手。
月光下,他深色的衣袍已被鲜血浸透了一大片。一道狰狞的伤口横在他的左下腹,不算太深,但血流不止。
凌微倒吸一口凉气。这伤……再不止血,恐怕真有危险。
她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也顾不得对方是那个讨厌的纨绔世子,此刻在她眼里,这就是一个需要急救的伤患。她用剪子小心地剪开伤口周围的衣物,用清水冲洗(动作尽量放轻),然后撒上厚厚的金疮药,再用干净布巾用力按压包扎。
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动作却异常迅速、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超越这个时代女子的镇定和果决。这是林薇薇作为现代社畜,在无数次应对突发状况和压力中练就的本能。
谢景行靠在墙上,任由她处理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出声,牙关紧咬,但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桃花眼,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月光下凌微沉静的侧脸,里面充满了震惊、探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个凌微……和他认知中的那个愚蠢花痴的女人,判若两人!
包扎好伤口,血总算暂时止住了。凌微也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地对视着,气氛诡异而紧绷。
“为什么救我?”谢景行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沙哑虚弱,却依旧带着他特有的、懒洋洋的调子,只是此刻听起来有些力不从心。
凌微没好气地低声回道:“不然呢?看着您死在我窗外,然后明天全庵堂的人来给我陪葬吗?”
谢景行似乎低笑了一声,牵动了伤口,又疼得吸了口冷气:“倒是……实在。”
“您怎么会在这里?还伤成这样?”凌微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目光紧紧盯着他。她需要知道原委,才能判断自己惹上了多大的麻烦。
谢景行沉默了一下,桃花眼在黑暗中闪烁不定,似乎在评估该说多少。半晌,他才含糊道:“追查一点……小事。没想到对方扎手,着了道儿。”
小事?能让他一个国公世子深夜潜入庵堂追查,还动上刀兵的事,绝不可能小!
凌微心里明镜似的,但知道问不出更多,便换了个问题:“刚才那个黑影……”
“跑了。”谢景行语气冷了下来,“身手极好,对这里的地形……也很熟悉。”
对地形熟悉?凌微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是庵堂内部的人?或者……是经常来此的香客?
“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凌微蹙眉,“您这伤……”
“天亮前必须离开。”谢景行喘了口气,试图站起来,却因为虚弱和疼痛再次跌坐回去,脸色更加苍白。
凌微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离开庵堂。
怎么办?难道要把他一直藏在这里?风险太大了!一旦被发现……
就在凌微心急如焚之际,谢景行忽然抬头看向她,眼神变得有些奇异,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低声道:“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凌微警惕地看着他。
“帮我……把这个……交给苏清月。”谢景行艰难地从怀里摸出一个极小、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塞进凌微手里。
那东西入手冰凉坚硬,像是一块小小的铁牌或印章。
凌微的手像被烫到一样,差点扔出去!又来了!又是这种要命的玩意儿!
“为什么是我?您怎么不自己……”凌微下意识地想拒绝。
“我这样子……见不到她。”谢景行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急切,“外面……恐怕还有人在找我。只有你……你如今能接近她,不会引人怀疑。”
他顿了顿,看着凌微惊疑不定的脸,忽然扯出一个苍白的、却又带着几分他往日风流的笑容,语气也变得微妙起来:“况且……凌三小姐连七皇子的令牌都敢捡敢还,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你吧?”
凌微的呼吸骤然停止,浑身血液几乎逆流!
他知道了! 他果然早就猜到了! 他一直在看戏!
巨大的恐慌和被看穿的心虚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谢景行看着她的反应,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却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放心……我不会说出去。毕竟……我们现在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不是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寂静的夜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却又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凌微捏着手里那枚冰冷的“烫手山芋”,看着眼前这个重伤虚弱、却依旧笑得像只狐狸的世子爷,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好像……又被迫上了贼船。而且这次,船老大还是个身受重伤、仇家不明的麻烦精!
“东西……我会试着转交。”凌微咬着牙,最终还是接下了这要命的差事,“但天亮之前,您必须离开!否则……”
她的话还没说完,窗外远处,忽然隐约传来了一阵极细微的、仿佛夜枭啼叫般的哨声!
谢景行的脸色猛地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