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渊一战,尘埃落定。联盟都城在经历了一场近乎颠覆的危机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平静与秩序。姒月正式继任大巫祝,入住观星台最高处的殿宇;伊娜也被授予客卿星官之位,在观星台旁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正在筹建中的星官阁。两人比邻而居,时常在夜色中并肩而立,一个感应地脉,一个推演星辰,仿佛古老的东方智慧与遥远的巴比伦文明,在这片星空下找到了奇妙的和谐。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真正止息。
这一日,姒月正在整理师父庚留下的遗物——那些堆积如山的龟甲、玉版和兽皮卷。她希望能从中找到更多关于玄圭使用、地脉调理的深层记载,亦或是关于“虚无之渊”这个古老结社的只言片语。当她拂去一个陈旧木匣上的灰尘时,指尖触碰到的冰凉让她微微一怔。
木匣没有锁,打开后,里面并非记载知识的载体,而是一枚通体漆黑、触手冰凉的玉佩。玉佩造型古朴,是一只蜷缩的玄鸟,雕工精湛,鸟喙处却有一点天然的、如同血滴般的朱红瑕疵。玉佩下压着一小片已经泛黄的素帛,上面是师父庚以巫祝特有的、蕴含灵力的笔触写下的一行小字:
玄鸟泣血,幽冥路开。星图异动,慎守心台。”
姒月拿起玉佩,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之气顺着指尖蔓延,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绝非寻常饰物,其中似乎封印着什么。“玄鸟泣血”?这意象极为不祥。“幽冥路开”又是指什么?与“星图异动”关联,难道是指伊娜的星图?而“慎守心台”……是师父对她的警示?
她正凝神思索,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伊娜。
“月,你看这个。”伊娜的神色有些凝重,她手中拿着那块在潜龙渊受损、布满裂纹的星图泥板。此刻,泥板上一道细微的裂纹中,正隐隐透出一种与星空清辉截然不同的、极其微弱的暗紫色流光,那流光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在裂纹中缓缓蠕动,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邪异气息。
“这是?”姒月心中一动,将手中的玄鸟泣血玉佩递过去,“我刚刚在师父的遗物中发现了这个,还有这句偈语。”
伊娜看到玉佩和偈语,灰蓝色的眼眸骤然收缩。她接过玉佩,那暗紫色的流光仿佛受到吸引,微微躁动起来。她将泥板凑近玉佩,只见那点朱红瑕疵,竟也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微弱的血光,与暗紫流光隐隐对抗。
“这气息……很熟悉……”伊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惧,“不完全是‘虚无之渊’的那种纯粹的毁灭与吞噬……更像是……一种腐蚀,一种……引诱。它似乎在尝试……沟通什么,或者……唤醒什么。”
就在两人专注于研究这异常现象时,殿外再次传来通报声:大司成稷前来探望。
稷步入殿中,目光首先便被姒月手中的玄鸟玉佩和伊娜泥板上的异象所吸引。这位向来沉稳睿智的老人,脸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悸。
“这……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稷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指向那玄鸟泣血玉佩。
“是在师父的遗物中发现的。”姒月如实相告,并将那片素帛递给稷。
稷接过素帛,只看了一眼,便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果然……庚到底还是留下了线索,也留下了隐患……他终究未能完全将其封印。”
“大司成,这究竟是什么?与‘虚无之渊’有关吗?”姒月急切地问。
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神情复杂:“有关,却也不同。‘虚无之渊’追求的是打破现有秩序,重定地水火风。而这‘玄鸟泣血’……指向的是一个更古老、更诡秘的存在——‘幽冥道’。”
“幽冥道?”
“那是一个信奉‘万物归寂’的古老教派,比‘虚无之渊’更加隐秘,行事也更加诡异莫测。”稷缓缓道来,声音低沉,“他们不追求创造或毁灭,而是信奉一切的终极都是‘寂灭’,并试图通过各种禁忌仪式,加速这个过程,连接所谓的‘幽冥’,让现世提前步入永恒的死寂。这枚玉佩,据传是‘幽冥道’的一件信物,或者说……是一把‘钥匙’。”
他的目光转向伊娜的泥板:“星图,尤其是蕴含强大星辰之力的古老星图,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和条件下,可以被扭曲,成为定位和打开‘幽冥裂隙’的坐标。庚当年想必是从某个渠道得到了这枚玉佩,并一直在暗中调查‘幽冥道’。他留下的偈语,是预警。‘玄鸟泣血,幽冥路开’——当这玉佩出现异动,或者与之关联的星图出现异常,便可能是‘幽冥道’活动的征兆,意味着连接死寂之地的‘路’有被打开的风险。而‘慎守心台’……是提醒持有者,这股力量极具蛊惑性,能侵蚀心神。”
仿佛是为了印证稷的话,伊娜手中的泥板突然轻微震动起来,那道暗紫色的流光骤然变得明亮,试图挣脱裂纹的束缚!而姒月手中的玄鸟玉佩,那点朱红也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两人都感到一股微弱却极其尖锐的精神冲击,直刺意识深处!那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充满诱惑的低语,在耳边萦绕,诉说着放下负担、归于宁静、融入永恒安眠的虚假承诺!
“守住心神!”稷低喝一声,他身上佩戴的一枚古朴玉环散发出温润白光,将三人笼罩其中,暂时隔绝了那诡异的低语和寒意。
姒月立刻运转体内与玄圭共鸣后愈发精纯的地脉之力,清凉的气息流转全身,驱散那股冰寒与诱惑。伊娜则默诵起故乡的守神咒文,眼中星辉闪烁,坚定地对抗着那试图侵入意识的寂灭之意。
异动持续了十余息,才渐渐平息。泥板上的紫光黯淡下去,玉佩的血色也恢复原状,但那残留的阴冷与诡异感,却挥之不去。
“他们……没有离开。”伊娜脸色苍白,肯定地说,“‘幽冥道’……他们还在。而且,他们似乎……盯上了我的泥板,或者……盯上了我们。”
姒月握紧了手中的玄圭,感受着其中浩瀚平和的力量,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恢复平静的玉佩和泥板。“师父未能完成的,我们来完成。‘虚无之渊’刚被重创,‘幽冥道’便蠢蠢欲动……这联盟的阴影,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稷看着眼前这两位虽然年轻,却已历经生死、意志坚定的少女,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既有担忧,也有一丝期望:“看来,暂时的平静已经结束。新的风暴,或许将从这枚不起眼的玉佩和这块受损的泥板开始。你们……准备好了吗?”
殿外,阳光正好,联盟都城一片欣欣向荣。但在这观星台的最高处,三人却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更加隐秘、更加危险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玄圭的光芒,能否照亮那通往“幽冥”的黑暗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