鹞鹰带去的不只是书信,更是京中暗流涌动的确切情报与苏晚棠沉静的应对。
远在江南的箫晋珩,在收到传书的当夜,于一次精心策划的反击行动中,一举擒获了狗急跳墙、试图销毁证据并潜逃的漕运总督冯骥,同时查抄出其与京中多位官员,尤其是吏部侍郎王崇明以及其背后太子势力往来的密信与账册原件。
铁证如山!
几乎在同一时间,京中的苏晚棠也收到了凌默紧急送来的另一条密报——王崇明见势不妙,已暗中命人准备弹劾摄政王“江南之行,激起民变,意图不轨”的奏章,企图颠倒黑白,做最后一搏。
时机稍纵即逝。
苏晚棠没有任何犹豫,她拿出那枚玄铁令牌,对凌默下令:“动用我们在都察院的人,将王崇明受贿、勾结江南盐枭、并企图构陷亲王的证据,匿名递交给那位以刚正不阿着称的刘御史。要快,必须在他们的奏章呈递之前!”
“是!”凌默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夜,京城与江南,仿佛被无形的线牵连,两地的风暴中心,由一对相隔千里的夫妻,默契地联手搅动。
三日后,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捷报与请罪奏折,伴随着几大箱沉重的证物,由箫晋珩的心腹将领护送,直抵京城,呈送御前。
捷报称,摄政王箫晋珩奉旨暗查江南盐政,现已查明漕运总督冯骥贪墨巨额盐税、勾结盐枭、荼毒百姓之罪,人赃并获。
冯骥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并供出京中同党若干。
几乎就在捷报入宫的同时,都察院刘御史手持确凿证据,于早朝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慷慨陈词,弹劾吏部侍郎王崇明收受巨额贿赂、为江南盐枭提供庇护、并企图构陷忠良!
人证物证俱在,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皇帝看着御案上箫晋珩的奏折和那几大箱证物,又听着殿下刘御史字字泣血的弹劾,脸色铁青。
太子一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想要辩解却无从开口。
铁证面前,任何抵赖都显得苍白无力。
皇帝震怒,当即下旨:漕运总督冯骥,贪墨渎职,罪大恶极,押解回京,秋后处决,家产抄没,亲族流放。吏部侍郎王崇明,罢官去职,打入天牢,候审!
一场席卷江南与京城的巨大风波,以箫晋珩和苏晚棠里应外合的雷霆手段,骤然平息。
太子一党折损一员核心干将与一条重要的财路,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难掀起风浪。
消息传回摄政王府,上下皆松了口气,看向主院方向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敬佩。
王妃娘娘竟能在王爷离京期间,独自应对如此危局,并与远在江南的王爷配合无间,这份心智与魄力,令人折服。
而此刻的苏晚棠,在听到凌默禀报朝堂结果后,一直紧绷的心神才真正松懈下来。
她最关心的,并非扳倒了多少政敌,而是——
“王爷……何时回京?”她问凌默,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凌默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回娘娘,王爷已在回京的路上,处理完后续交接,约莫……五六日便可抵达。”
五六日……苏晚棠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几日,王府内外仿佛都焕然一新。
下人们走路带风,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开始悄悄准备迎接王爷归府。
苏晚棠依旧每日处理事务,翻阅卷宗,只是偶尔会对着窗外发呆,或在听到马蹄声时,下意识地抬头。
安嬷嬷和张嬷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相视一笑。
第六日黄昏,天际最后一抹霞光即将被暮色吞没。
苏晚棠刚用过晚膳,正坐在窗下看书,却有些心不在焉。
凌默说约莫五六日,今日已是第六日了……
忽然,一阵急促而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王府傍晚的宁静,径直朝着主院而来!
苏晚棠的心猛地一跳,手中的书卷滑落在地。
她倏然起身,也顾不得仪态,快步走向门外。
刚踏出殿门,便见院门处,一道风尘仆仆的玄色身影,正利落地翻身下马。
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勾勒出挺拔坚韧的轮廓,带着一路征尘的凛冽,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家的迫切。
正是离京一月有余的箫晋珩!
他似乎清瘦了些,下颌线条更加硬朗,眉眼间带着未曾完全散去的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在落入苏晚棠身影的瞬间,便骤然亮起,如同暗夜中燃起的星辰,专注,灼热,带着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深沉思念。
四目相对,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他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铠甲未卸,带着夜风的凉意和尘土的气息。
苏晚棠站在原地,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心跳如擂鼓,一时间竟忘了言语,忘了动作。
直到他站定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带着一身仆仆风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刻入骨血。
然后,他伸出双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是一个毫无缝隙的拥抱,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带着压抑已久的思念,带着对她独自支撑局面的心疼,更带着一种近乎野兽确认所有物般的霸道与安心。
苏晚棠的脸颊贴在他冰凉坚硬的铠甲上,能感受到他胸腔内剧烈的心跳,以及那几乎要将她揉碎的力度。
她僵了一瞬,随即,一直悬着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处,缓缓地放松下来。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伸出手,回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身。
感受到她的回应,箫晋珩的手臂收得更紧,他将脸埋在她带着清浅发香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满足般的喟叹。
“我回来了。”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疲惫,却异常清晰。
“……嗯。”苏晚棠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微哑。
无需过多言语,这一个拥抱,便已道尽千言万语。
庭院中的下人早已识趣地退下,只剩下相拥的二人,在渐浓的暮色与初亮的灯火中,构成一幅静谧而圆满的画卷。
过了许久,箫晋珩才稍稍松开她,但手臂仍环在她的腰间,低头审视着她的脸,眉头微蹙:“清减了。”
苏晚棠抬眼看他,看到他眼底的血丝与疲惫,轻声道:“王爷也是。”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
“京中的事,我都知道了。”他看着她,目光深沉,“做得很好。”
苏晚棠微微摇头:“是王爷布局周全,妾身只是依计行事。”
“不,”箫晋珩定定地看着她,语气笃定,“是你很好。”
他的晚棠,在他羽翼未及之处,已然悄然成长,能够独当一面,与他并肩。
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这次的动作轻柔了许多,却带着同样的坚定。
“以后,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这些。”他在她耳边低语,如同誓言。
苏晚棠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心中一片安宁。
风雨未歇,前路仍长。
但此刻,他回来了,便好。
夜色,温柔地笼罩了重逢的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