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大营的事务终于告一段落。
摄政王殿下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府了。
那日,仪仗煊赫,玄甲侍卫开道,引得街头百姓纷纷避让围观,议论着这位权势滔天的王爷和新婚燕尔的王妃。
箫晋珩端坐于骏马之上,面容冷峻,目不斜视,通身的威仪令人不敢直视。
只有熟悉他如凌默者,才能从其比平日略显急促的马蹄声中,窥得一丝归心似箭。
王府中门大开,所有管事、下人皆跪迎于道旁。
苏晚棠亦按礼制,盛装打扮,领着主院一众仆役,候在二门内。
马蹄声渐近,直至在她面前停下。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和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苏晚棠垂首,依礼福下身去:“恭迎王爷回府。”
声音清越,姿态标准,挑不出一丝错处。
箫晋珩翻身下马,几步便走到她面前,并未立刻让她起身,而是目光沉沉地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
几日不见,她似乎清减了些许,下颌更尖了,但气色尚可,眼神沉静,并未见惶恐不安。
很好。
“起来吧。”他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她的手臂,触之即分,语气是一贯的冷硬,“府中一切可好?”
这话问得寻常,却让跪在后方的某些管事心头一跳。
苏晚棠起身,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眸光,心中微动,平静答道:“劳王爷挂心,一切安好。”
“嗯。”箫晋珩淡淡应了一声,不再多言,抬步便往内院走去。
经过跪在地上的各位管事时,脚步未曾有片刻停顿,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石子。
然而,就在即将踏入二门时,他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头也未回地吩咐道:“钱管事。”
跪在人群中本就心惊肉跳的钱管事一个激灵,差点瘫软在地,连滚爬地出列,声音发颤:“奴、奴才在!”
“本王记得,去年库房里收着几匹不错的火狐皮?”箫晋珩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找出来,给王妃做件斗篷。天快凉了。”
钱管事:“???”
众人:“???”
火狐皮?
那可是极难得的贡品,王爷自己都舍不得用,这就……给王妃做斗篷了?
还特意点名让他去找?!
钱管事冷汗涔涔,连声应道:“是!是!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找!”
“嗯。”箫晋珩这才像是满意了,继续往里走,留下一地心思各异、暗自咋舌的众人。
苏晚棠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冷硬的背影,心中那点异样的感觉再次浮现。
他这是……在给她撑腰?
用这种看似随意,实则敲山震虎的方式?
是在告诉所有人,即便他不在府中,王妃的地位也不容动摇,甚至……动王妃的东西,得先掂量掂量?
回到主院,箫晋珩挥退了下人。
房门一关,他周身那冷厉的威压似乎瞬间收敛了不少,目光落在苏晚棠身上,眉头微蹙:“几日不见,怎地瘦了?可是下人不尽心?还是……饭菜不合口味?”
最后一句,问得有些迟疑,似乎想起了自己往小厨房塞人的事。
苏晚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笨拙的关心弄得一怔,下意识摇头:“没有,下人都很尽心,饭菜也很好。或许是……近日看账册,有些耗神。”
她主动提及账册,是想试探他的态度。
果然,箫晋珩闻言,并未惊讶,只淡淡道:“那些琐事,不必急于一时,慢慢看便是。若有那不长眼的刁奴欺你年轻,不必顾忌,直接打发了便是,本王给你撑腰。”
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绝对的底气。
苏晚棠心中一定,看来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谢王爷。”她轻声道,“妾身会妥善处理。”
“嗯。”箫晋珩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指尖动了动,又想抬手,最终却只是负手身后,转了话题,“本王此次带回些野味,晚上让厨房做了。你多用些。”
“是。”
两人的对话干巴巴的,甚至有些尴尬,但某种无形的默契和信任,却在悄然滋生。
王爷回府,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波澜。
尤其是他那句关于“火狐皮”的吩咐,更像是一道无形的鞭子,抽在了某些人的心上。
钱管事几乎是连滚爬地去了库房,手抖得差点打不开锁。
找到那珍贵的火狐皮时,他脑子里想的却不是斗篷怎么做,而是王爷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和那句轻飘飘的“天快凉了”。
是在警告他吗?
警告他之前克扣炭火的事?
王爷怎么会知道?!
他越想越怕,冷汗湿透了后背。
其他几个也曾手脚不干净的管事,亦是寝食难安。
王爷突然对王妃如此看重,甚至亲自过问起后宅用度,这绝不是好兆头。
新王妃近日又在查账……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暗中蔓延。
有人开始悄悄去找林氏求助,却发现锦瑟院大门紧闭,林氏称病不见任何人。
如月倒是见了两个,却也只是敷衍了事,眼神闪烁,似乎自身难保。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很快,便有一个负责采买花卉的小管事,顶不住压力,趁着夜色,偷偷求见了张嬷嬷,哭诉自己是受钱管事胁迫,才虚报了花木价格,并表示愿意将功赎罪,提供证据。
张嬷嬷立刻禀报了苏晚棠。
苏晚棠看着眼前吓得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的小管事,心中了然。
王爷归府,仅仅一个举动,便已让这些蛀虫自乱阵脚。
时机,快要成熟了。
她吩咐张嬷嬷安抚好来人,并收下他提供的线索。
她知道,收网的时刻,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