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渡舟在云层之上穿行,悄无声息。
船舱内,与外界的极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片沉静。
顾长风盘膝而坐,那柄通体漆黑的“斩天”剑横陈于膝上。他并未修炼,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从剑柄抚向剑尖。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专注的温柔,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剑身之上,那些肉眼难以察见的星河纹路,随着他指尖的划过,会泛起一圈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这柄剑是有生命的。
它在回应着自己的主人。
闭关三年,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炼制这柄剑。以十三位气运之子的命运轨迹为薪柴,以鸿蒙剑骨的本源为炉火,以仙剑诛仙的剑魂为剑胎。
这柄剑,从诞生之初,就注定不凡。
“嗡……”
斩天剑发出一声极轻的剑鸣,像是在撒娇。
顾长风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能感受到剑灵传来的渴望。
那是一种对鲜血,尤其是对“气运之血”的极度渴望。
“不急。”他轻声安抚,指尖在剑身上轻轻一点,“很快,你就能饮个痛快。”
他抬起头,视线穿过船舱的壁垒,望向不远处的林婉儿。
她也变了。
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
她不再像最初那般惊恐、不甘,也不再有任何激烈的情绪波动。她只是静静地站在船头,一身素白的衣裙,身姿窈窕,宛如一尊没有灵魂的绝美玉雕。
她的修为,在海量资源的灌注下,已经抵达了返虚境的巅峰,距离合道也仅有一步之遥。
这种速度,若是传出去,足以让任何圣地的圣子圣女都羞愧到无地自容。
但顾长风知道,这还不够。
她的眼神太空洞了,像一潭死水。工具,也需要有自己的锋芒,才能更好地为主人所用。
“过来。”顾长风开口。
林婉儿的身体没有任何迟疑,莲步轻移,悄无声息地来到他面前,垂首而立,姿态恭顺。
“抬起头。”
林婉儿依言抬头,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上,找不到丝毫表情。
顾长风打量着她,忽然问道:“你有多久,没有用过剑了?”
林婉儿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剑?
那个曾经被她视为生命一部分的东西,已经很久远了。自从见识了顾长风在太玄圣地那摧枯拉朽般的剑道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碰过自己的佩剑。
不是不敢,而是觉得……没有意义。
在真正的太阳面前,萤火虫的光,只会显得可笑。
“回神子,很久了。”她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顾长风没有说话,只是将膝上的斩天剑,缓缓地递到了她的面前。
“握住它。”
林婉儿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
她看着眼前这柄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长剑,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恐惧,同时涌上心头。
她能感觉到,这柄剑里蕴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那是一种超越了她认知极限,甚至能斩断因果,破灭万道的恐怖力量!
她不敢接。
她觉得自己不配。
“怎么,我的话,你听不懂?”顾长风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林婉儿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悦。
她不敢再犹豫,深吸一口气,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斩天剑的剑柄。
轰——!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剑柄的刹那,一股磅礴浩瀚的剑意洪流,顺着剑柄,疯狂地涌入她的体内!
那洪流之中,包含了无数种剑道的至高奥义,有霸道绝伦的帝王之剑,有杀戮无双的修罗之剑,有飘逸灵动的仙人之剑……
更可怕的是,在这些剑意深处,她还感受到了十三股截然不同,但都强大到极致的“命运”之力!
“噗!”
林婉儿的身体承受不住如此恐怖的冲击,张口便喷出一道血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握剑的双手更是被那股锋锐的剑气割得鲜血淋漓。
但她死死地咬着牙,没有松手。
因为她知道,如果松手,下场可能会更惨。
“感觉到了吗?”顾长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柄剑,是用十三个‘天命主角’的命运炼成的。”
“你曾经所仰望的,所畏惧的,所不甘的那些‘天命’,现在,都成了我手中的一把剑。”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林婉儿的心脏上。
她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剑,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心中最后一点属于“林婉儿”的骄傲和执念,在这一刻,被彻底碾得粉碎。
是啊,自己还在纠结什么呢?
那些曾经和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更强的天命之人,最终的结局,不都是化作了这柄剑的养料吗?
自己能作为执剑之人,哪怕只是暂时的,或许,已经是一种荣幸?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她眼中的空洞和死寂,渐渐被一种异样的光芒所取代。那是一种混杂着狂热、敬畏和绝对臣服的光。
“嗡嗡嗡——”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心境的变化,斩天剑的剑鸣声,变得柔和了许多。那股冲击她心神的剑意洪流,也缓缓平息下来。
“很好。”顾长风看着她的变化,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
破而后立。
要让工具变得锋利,就要先敲碎它,再重新锻造。
他从林婉儿手中,重新拿回斩天剑,顺手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柄流光溢彩,品阶达到了准帝兵级别的华丽长剑,扔给了她。
“这柄剑,你先用着。”
林婉儿下意识地接过,这柄足以让外界无数强者疯狂的准帝兵,在她手中,却显得那么的普通。
她的目光,依旧无法从“斩天”上移开。
“等你什么时候,能凭手中这柄剑,斩杀一位‘天命之子’时,”顾长风用斩天剑的剑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动作暧昧,但语气却冰冷刺骨,“你,才有资格,再次握住它。”
林婉儿的娇躯猛地一颤。
斩杀一位……天命之子?
她抬起头,看着顾长风那双深邃的金色眼眸,在那眼眸深处,她看到了一片燃烧的,名为“野心”的火焰。
她忽然明白了。
这个男人,不仅仅是要掠夺气运,他是在培养自己的同类。
培养一个,和他一样,以猎杀天命为乐的……怪物。
“我……明白了。”她低下头,声音虽然依旧平淡,但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坚定。
就在这时,虚空渡舟微微一震,缓缓停了下来。
“神子,大荒王朝帝都,到了。”影卫首领的声音从船外传来。
顾长风站起身,手持斩天剑,走到了船头。
下方,一座气势恢宏,龙气盘旋的巨大城池,映入眼帘。城池的中心,皇宫之巅,一股强大而霸道的至尊气息,冲天而起,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宣示着它的存在。
那是属于萧辰的气息。
也是,斩天剑渴望的第一道“开锋之血”。
顾长风没有急着下去,而是转身对林婉儿吩咐道:“去,找一家最好的酒楼,订一个视野最好的位置。”
“我要一边喝酒,一边欣赏一场好戏。”
“是,神子。”林婉儿没有问是什么戏,只是恭敬地应了一声,身形一闪,便消失在船头。
顾长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下方那座繁华的帝都,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萧辰……你的至尊骨,准备好,迎接它的新主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