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脚下,空气里的味道都变了。
不再是山上那种纯粹的草木清香,混进了汽车尾气和路边小吃的味道,有点呛人!
沈听荷站在路边,有点茫然地看着车来车往。
她拿出那个师傅淘汰给她的旧手机,笨拙地划拉着,查怎么去京市。
师傅说,妹妹们都在京市。
看了半天,她总算搞明白了:得先坐这个“旅游专线”公交车到市里的汽车站,然后才能转车去高铁站,坐那个叫“高铁”的玩意儿去京市。
真麻烦啊。
沈听荷心里嘀咕,在山上一待就是几十年,下山一趟跟出国似的,啥都不懂。
她按照手机地图的指示,走到一个竖着牌子的地方等车。
她身边等车的人都穿着各式各样的现代衣服!
就她一个人,还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道袍,头发用木簪挽着,背上背着个简单的布包!
她站在那儿格格不入,引得等车的人频频侧目,小声议论着。
“看那姑娘,穿道袍呢!真道士假道士啊?”
“长得真俊!拍戏的吧?”
“说不定是玩cosplay的年轻人呢!”
沈听荷耳力极好,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钻进耳朵里。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点不自在。
她从小在道观长大,习惯了清静,突然被这么多人盯着看,浑身不得劲。
她微微蹙眉,往旁边挪了挪,尽量降低存在感。
还好,车没多久就来了。是一辆看起来有点旧的大巴车。
沈听荷学着前面人的样子,掏出师傅给的零钱,投进箱子,然后找了个靠窗的单人座位坐下。
她尽量靠窗缩着,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山景,试图忽略周围好奇的目光。
车开动后,旁边空着的位置坐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
阿姨一坐下,就忍不住上下打量沈听荷,眼里满是好奇。
“哎哟,闺女!”阿姨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你这身打扮……是真从山上下来的道士啊?还是现在年轻人搞的那个……啥……扣死普雷?”阿姨努力想说出那个时髦词。
沈听荷转过头,看着阿姨好奇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不是cosplay。阿姨,我是武当山的道士,刚下山。”
她的声音清泠泠的,带着一种山泉般的干净。
“哎呦!还真是真道士啊!”阿姨眼睛一亮,更来劲了!
“闺女你长得可真水灵!当道士可惜了咯!”她咂咂嘴,又神秘兮兮地问道!
“那……闺女,你们道士是不是都会看相算命啊?你会不会?给阿姨瞧瞧呗?”
沈听荷看着阿姨热切的眼神,有点无奈。
师傅说过,下山后,尽量少显露本事,免得惹麻烦。
但她看这阿姨面相,子女宫有些晦暗,带着忧色,似乎真有心事。
她沉吟了一下,说道:“看相是会一点。不过,阿姨,我们这行有规矩,不能白看,得收卦金。”
她得把规矩说在前头,免得纠缠。
“哎呀!规矩我懂!肯定给钱!你放心!”
阿姨一拍大腿,立刻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钱包!
“闺女你说,多少钱?阿姨绝不还价!”
她一副“只要你算得准,多少钱都行”的架势。
沈听荷看着阿姨急切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她仔细端详起阿姨的面相,眉头先是微微蹙起,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信息,但随即又舒展开,像是找到了化解之法。
她开口:“阿姨,如果我没看错,您最近是不是在为您女儿的婚事操心?或者说,是为她现在的男朋友烦恼?”
阿姨一听,眼睛瞬间瞪圆了,猛地抓住沈听荷的手:“神了!闺女你真神了!就是这么回事!快急死我了!”
沈听荷任由她抓着,继续平静地说:“您觉得那个男孩子不太可靠,是不是?他是不是经常行踪不定,时不时就联系不上?”
“而且……他是不是经常以各种理由,向您女儿借钱?金额可能还不小。”
“对对对!全中!”阿姨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了,引得前面座位的人回头看她,她赶紧压低声音,一脸焦急!
“闺女啊,你真是活神仙!你快告诉阿姨,那男的是不是有问题?他是不是骗我闺女的?”
沈听荷点了点头:“阿姨,您猜的没错。这个人,品行不端。他不仅用情不专,而且……”
她声音更沉了些,有些犹豫!
“他在老家,很可能已经有家室了,甚至有孩子。他接近您女儿,目的不纯。”
“什么?!有老婆孩子?!”阿姨气得脸都白了,胸口剧烈起伏!
“这个天杀的!我……我非得扒了他的皮!”
“阿姨,您别激动。”沈听荷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光生气没用。我建议您,先别打草惊蛇。找个可靠的亲戚或者朋友,悄悄跟着他几天,拍点证据。”
“你呢等证据确凿了,再跟您女儿摊牌,免得她不信,反而伤了母女感情。”
她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个折叠成三角状的黄色符纸,递给了阿姨!
“这个平安符,您随身带着,能安神定惊。处理这事的时候,冷静点,别气坏了身子。”
阿姨如获至宝地接过平安符,紧紧攥在手心,连连点头:“谢谢闺女!谢谢活神仙!
“你放心,为了我闺女,我肯定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让她跳火坑!”
她说着,赶紧从钱包里把所有的百元大钞都掏了出来,大概有一千块左右,硬塞到沈听荷手里!
“闺女,这点钱你拿着!别嫌少!阿姨身上就带这么多!你可是帮了阿姨天大的忙了!”
沈听荷看着那一叠钞票,有点犹豫。
师傅说卦金随缘,但这似乎有点多了。
“阿姨,用不了这么多……”她想把钱推回去。
“拿着!必须拿着!”阿姨态度坚决,正好公交车到站了,她站起身了!
她急匆匆地说:“阿姨到站了!得赶紧回去安排人查那个王八蛋!闺女,谢谢你啊!好人一生平安!”
说完,她风风火火地下了车。
沈听荷看着手里那叠钱,又看了看阿姨匆忙远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把钱仔细收好。
这也算是下山后的第一笔“收入”了。
公交车继续晃晃悠悠地往前开。
沈听荷靠在窗边,看着窗外越来越密集的楼房和车流,心里有点乱。
山下的人,山下的生活,果然和山上完全不同。麻烦,但也……有点意思。
她闭上眼睛,打算眯一会儿。师傅说得对,她的路,才刚刚开始。
到市里还得半个多小时,养精蓄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