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承诺,朱元璋和朱棣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才总算是强行压了下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有这句话,就够了。
他们真怕自己看着看着,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被这帮不孝子孙给气死过去。
就在这时,大殿上的闹剧,又有了新的变化。
只见那年轻的皇帝朱祁镇,因为得到了支持,愈发得意。
他猛地一拍身边的龙椅扶手,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好!”
“朕今日便在此立誓!”
他环视群臣,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
“不破瓦剌,朕绝不回京!绝不复坐此龙椅!”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豪气干云。
可落在朱元璋和朱棣耳朵里,却跟个笑话没什么两样。
朱元璋气得直乐,指着朱祁镇,对朱棣说。
“老四,你瞧瞧,你瞧瞧你这重孙子!”
“多大的志气啊!”
“不坐龙椅?他干脆把龙椅扛着去打仗得了!”
朱棣一张脸黑得能滴出墨来,一言不发。
他还能说什么?
丢人!
太他娘的丢人了!
他朱棣的后代,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而就在朱祁镇发下豪言壮语之时,一道身影,从大殿的侧后方,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穿凤袍,体态丰腴,面容姣好的女人。
她走到朱祁镇身边,眼中满是慈爱与支持。
“皇帝有此雄心,乃我大明之福。”
“哀家,支持你。”
朱瞻基在看到这个女人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孙氏。
他的皇后,朱祁镇的母亲。
他记忆中的孙氏,温婉贤淑,从不干政,是他最贴心的解语花。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
虽然还是那张脸,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是对权力的渴望和掌控一切的欲望。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的野心。
“她……她怎么会……”
朱瞻基喃喃自语,话都说不完整了。
时靖瞥了他一眼,语气里没什么波澜,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宣德皇帝,你得接受现实。”
“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现在的你,已经躺在景陵里好些年了。”
“你儿子年幼登基,她,孙氏,便是这大明朝的皇太后,是除了你儿子之外,最有权势的人。”
时靖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
“顺便告诉你一声,后世史书上,对她的评价可不太好。”
“有人称她为……一代妖后。”
“什么?!”
朱瞻基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满脸的难以置信。
妖后?
他的皇后,孙氏?
这怎么可能!
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而另一边,朱元璋的火力,已经精准地对准了朱棣。
“老四!”
朱元璋的声音阴阳怪气的。
“行啊你!”
“咱老朱家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到你这孙子辈,就让一个女人站出来指手画脚了?”
“咱当年怎么跟你说的?后宫不得干政!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吧!”
朱棣被骂得满脸通红,却又无力反驳,只能憋屈地回了一句。
“爹,那时候儿臣……儿臣已经死了啊!”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委屈。
人都死了,总不能从棺材里爬出来管教孙子吧!
“死了?”
朱元璋眼睛一瞪。
“死了就没你的事了?这小子,是不是你这一脉的种?”
朱棣彻底没话说了。
是。
还真是。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大殿之上,随着孙太后的出现,那些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官员,也立刻闭上了嘴。
文武百官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对着那个女人山呼。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孙氏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微微抬起下巴,享受着这山呼海啸般的跪拜。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掌控一切的感觉。
朱瞻基看着这一幕,心头一阵发凉。
他现在才明白。
不是孙氏变了。
是她一直都藏得太深了。
深到连自己这个同床共枕十几年的丈夫,都从未看穿过她的真实面目。
“好一个贤良淑德的孙皇后……”
朱瞻基的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自嘲。
朱元璋冷哼一声,下了定论。
“瞻基,这不怪你。”
“你在的时候,她不敢。”
“你一走,她就原形毕露了。”
“这个女人,要毁我大明!”
就在这满朝文武,上至皇帝太后,下至百官群臣,都沉浸在亲征的狂热中时。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不可!”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形不算高大,但脊梁挺得笔直的官员,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他面容刚毅,眼神清正。
正是兵部侍郎,于谦。
朱祁镇看到他,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于侍郎,你有何异议?”
于谦对着御座方向,深深一揖,而后朗声说道。
“陛下,臣以为,御驾亲登,万万不可!”
“瓦剌虽屡屡犯边,但此次事端,起因却在我大明!”
“是宣府总兵张克俭,先行毁约,杀害瓦剌使臣,这才给了也先兴兵的借口!”
“我大明,理亏在先!”
“此时出兵,师出无名啊陛下!”
这番话,掷地有声,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所有人的狂热之上。
朱元璋听完,眼睛顿时一亮。
他猛地一拍大腿。
“好!”
“说得好!”
他指着于谦,满脸的赞赏。
“这才是咱大明的明白人!”
“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这才是咱大明的臣子该有的样子!”
时靖看着朱元璋兴奋的样子,也笑了笑,补充道。
“太祖爷,您眼光不错。”
“这位,就是后来给大明续了命的人。”
“若不是他,恐怕不等您这几位从沉睡中醒来,大明的江山,就已经换了主人了。”
此话一出,朱元璋、朱标、朱棣,甚至是朱高炽父子,看向于谦的眼神,都瞬间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佩、感激和欣慰的复杂目光。
大明,幸甚有你!
然而,朝堂之上,忠言总是逆耳。
朱祁镇被于谦当众顶撞,还揭了短,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他勃然大怒,指着于谦的鼻子。
“放肆!”
“于谦!你到底是何居心!”
“朕要出兵讨伐蛮夷,你却在这里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难道在你眼里,我大明将士,还比不过区区瓦剌铁骑吗!”
面对皇帝的雷霆之怒,于谦却毫无惧色。
他抬起头,直视着龙椅前的朱祁镇,目光灼灼,寸步不让。
“臣,只论事实,不论人心!”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陛下以万金之躯,行此兵行险着,一旦有失,国本动摇!届时,又将置大明江山社稷于何地!”
“臣,冒死再谏!”
于谦撩起官袍,重重跪下,额头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请陛下,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