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边院
顾晏秋一想到二月二这天,可以带着婳儿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心底便是一片难以言喻的期盼。
但萧御锦昨日在当铺对婳君的刁难,像根细刺扎在他的心头,让他不由得攥紧了拳。
在江南时,他能护得住婳儿,只因那些赶来寻婳儿麻烦的人,他皆能应付。
可在京中,萧御锦权势滔天。
他掌心的这点儿能耐,在对方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势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到最后,竟还是婳儿屈膝跪下,低眉敛目地求萧御锦,放自己一条生路!
在这京城里,只要萧御锦还盯着婳儿,他就算拼尽全力,也护不住她。
一想到这里,心口就像被巨石压着,闷得发疼!
可蓝大将军将还是足够信任他,将自己的掌上明珠打算交到他手上。
二月二那日,他一定不能出错,不能让蓝大将军失望!
更不能让他们父女二人背上欺君之罪的骂名!
他喜欢婳儿,是真真切切的想护她一世的那种喜欢。
而他也知道,婳儿心里也是有他的。
他们的情意,是经历朝夕相处,细水长滋养出来的。
是他在她因寄人篱下遭受欺凌,无依无靠时,不着痕迹的关怀与恰到好处的慰藉。
这份难得的情意很纯粹,也很珍贵。
很快,他就可以带着婳儿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了。
他要带着婳儿走的远远的,远到天涯海角。
远到这京中没有任何人能找得到他们。
虽然自己给不了她尊贵的身份,却能让她过得安稳自在!
没有这京中的勾心斗角,也没像当年她在陈家被刻意刁难的日子。
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定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他要教她读书,识字,教她经商。
等她身子养得再好些,他还想教她些防身的本事。
如果哪天自己发生了意外,不在她身边了,或者蓝大将军也不在了,至少,她还能靠着这些本领活下去。
正当他想的出神,上街为他买早餐的管家脚步匆匆地进来,神色凝重的禀告:
“公子,不好了!老奴方才在街上听得人人都在议论……镇北王府出大事了!说是……说是蓝小姐昨夜突发恶疾,病势极其凶险,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镇北王府已是乱成一团了!”
话音如一道惊雷在顾晏秋的头顶炸开!
恶疾?凶险?
这两个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尖上!
巨大的恐慌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
他惊慌失措道:“你说什么?”他的双腿开始不由得发颤。
如果连太医都束手无策,那么婳儿恐是凶多吉少了。
“这不可能。”他难以置信,声音低沉,“昨日她还好好的?怎么能突发恶疾呢?”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荒谬的玩笑!
管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千真万确啊公子!老奴岂敢拿这等事胡言?此事已经在京中传开了,镇北王府门前车马汇集,皆是太医院的人……”
他再也听不下去了,猛的站起身,”快,备马!”
随后冲出房门!
一路上,他心急如焚,祈祷着蓝婳君平安无事。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他穿过熙攘的朱雀大街,欲抄近路时,迎面却撞见了一行车驾。
并非极尽奢华,但那八名轿夫步伐沉稳划一,护卫眼神锐利如鹰,无声昭示着轿中主人不容僭越的尊贵身份——宁王。
轿帘低垂,却遮不住那股迫人的威仪。风恰好拂起帘角一角,露出了端坐其内的萧御锦。他面色带着伤后的苍白,更衬得眉眼深邃,薄唇紧抿,通身的矜贵气度与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并未因伤病折损分毫。
吁——顾晏秋猛勒缰绳,马蹄高高扬起,尘土飞扬。
几乎是同一瞬间,轿中那双冰冷锐利的目光也扫了过来,精准地捕捉到了失魂落魄的顾晏秋!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萧御锦的眼中先是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意外,旋即化为深不见底的幽寒,那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又藏着几分被冒犯的不悦。
而顾晏秋,在触及那目光的瞬间,所有的焦虑、恐慌尽数化为尖锐的警惕,一股混合着愤怒与敌意的火焰在胸中熊熊燃烧!
一场无声的对峙,在这清晨的闹市街头骤然上演。
萧御锦凤眸微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讽刺的弧度,那眼神分明在说:就凭你,也配与本王争?
顾晏秋则挺直了脊梁,用毫不退让的目光凛然回应:只要我一息尚存,绝不容你再去伤害她分毫!
萧御锦心底冷笑。
一个被顾相赶出家门的庶子,竟也敢觊觎他看中的人?
蓝婳君那双清冷的眼眸,对他这个亲王只有厌惧与鄙夷,对他所拥有的无上权势、富贵荣华全然不屑一顾,却偏偏对眼前这个一无所有的顾晏秋青眼有加!
除了他们在江南那点微不足道的旧情,他萧御锦何处不如此人?是容貌不及他俊朗吗?
一股混杂着强烈嫉妒与暴虐情绪的怒火猛地窜起,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这些年踏着多少白骨上位,染尽鲜血,背负无数骂名,才挣下这泼天权势,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能肆意掌控、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吗?!若连一个心仪的女子都得不到,这权势岂非成了天大的笑话?
所以,她必须是他的。不惜任何代价。他要通过征服她,来向所有人,尤其是向自己证明,他萧御锦想要的,从来没有失手过。她的意愿?她的幸福?她与顾晏秋那点可笑的感情?在他绝对的力量面前,何足挂齿!他要让她明白,唯有他,才能给予她最坚固的庇护。
而此刻,顾晏秋满心满眼仍是蓝婳君病危的担忧!
和对萧御锦的杀意!
两人虽未发一言,但空气中弥漫的无形硝烟已浓烈得令人窒息。
宁王府护卫感受到主子身上散发的寒意,纷纷手按刀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萧御锦忽然极轻地嗤笑一声,打破了这致命的沉寂。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嘲讽与冰冷的威胁,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入顾晏秋耳中:
“顾公子,行色如此匆忙,这是要往何处去?”
他略顿,语气带着戏谑,“本王若没记错,镇北王府今日,似乎闭门谢客。”
这话,既是点明顾晏秋的不自量力,更是赤裸裸的警告——有他萧御锦在,休想越雷池半步!
顾晏秋胸口剧烈起伏,强压下即刻翻涌的怒火,咬牙回道:“不劳王爷挂心!在下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