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誉看着她决然的眼神,忽然低笑出声:“我懂了……你是为了顾晏秋。”
他一步逼近,声音几乎是从齿间碾出来的:“别说什么牵连旁人——你根本就是怕萧御锦动顾晏秋。”
蓝婳君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沈誉顿住脚步:“阿君,你骗不了我。”他死死盯着她骤然苍白的脸,每个字都嘶哑却锋利:“你嫁他,不是为了蓝家,不是为了沈家,甚至不是为你自己——”
“你只是为了护住顾晏秋!”
见她唇瓣微颤却说不出一句话,他眼底最后一点光也彻底熄灭:“你连否认都不敢……是不是?”
沈誉忽然冷笑一声,阴鸷道:“蓝婳君,你拿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可曾想过,若你真死了,顾晏秋又能活得多好?”
此刻的沈誉让她感到愈发陌生。
她语气平静地解释道:“萧御锦要的不是我,他要的是蓝家背后的兵权与人脉。今日我若不嫁,明日他便能用更狠辣的手段逼我就范,到时死的又何止一个顾晏秋?”
蓝婳君说完垂下眼帘,默默将松散的斗篷重新拢紧。衣料之下,萧御锦留下的咬痕仍在隐隐作痛,那感觉如同无声的羞辱,几乎要将她逼到失控的边缘。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语气疏离而平静:“沈誉,我父亲快下朝了,我该回去了。”
她微微欠身,声音清冷道:“告辞了。”
转身时,她轻轻牵起小翠的手:“小翠,我们走。”
沈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底最后一丝温度彻底熄灭,转而凝起冰冷彻骨的杀意。
顾晏秋——
这个名字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他心底。
既然她愿以性命相护……那他便偏要毁了这份“值得”。
——
蓝婳君与小翠路过胭脂铺时,停下了脚步。
小翠,去买盒胭脂来。蓝婳君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
小翠立刻会意。
蓝婳君将披风的领子又往上拉了拉,快去快回。
小翠点点头,快步走进了街边的胭脂铺。铺子里飘着淡淡的花香,各色胭脂水粉整齐地摆在柜台上。
姑娘要些什么?老板娘热情地迎上来。
要一盒能遮...小翠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要一盒最贴近肤色的玉容膏。
老板娘会意地笑了笑,从柜台下层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盒:这是新到的货色,抹上几乎看不出痕迹。
小翠付了银子,将胭脂盒小心地揣进袖中,快步回到蓝婳君身边。
小姐,买来了。小翠压低声音道,老板娘说这个最是服帖,抹上保管看不出痕迹。
蓝婳君接过瓷盒,那细腻的白瓷触感冰凉,却莫名让她想起昨夜萧御锦那只炙热的掌心。
小姐...小翠唤了她一声。
蓝婳君猛地回神,指尖一颤,险些打翻胭脂盒。她定了定神,低声道:回府吧。
主仆二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
路人的目光如影随形——男人们痴望着她惊人的美貌,女人们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快看,那就是蓝小姐...
“议论天家,小心掉脑袋!”
……
但这些流言蜚语再难激起她心中半点波澜。
小翠气得眼眶发红,却被她轻轻按住手背。
“随他们说去吧。蓝婳君淡然道。
她神色平静地走过长街,对那些或惊艳或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睹。曾经最在意的名声清誉,如今比起顾晏秋的性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她所求的,不过寻常儿女的心愿。寻一个知心人,在平淡的日子里,慢慢将青丝熬成白发。
在陈府的寒夜里,她常常躲在被窝里,不敢哭出声。
等嫁了人就好了。她经常这样告诉自己。
安抚自己。
她想象着离开陈家的那天,穿着嫁衣跨出门槛,自己就嫁给像沈郎中那样温润如玉的夫君,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再也不会踏入陈府半步。
后来,晏秋哥哥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在那样压抑的日子里,护了她三载。
那是她在江南最快乐的时光。
也是过得最舒心的时光。
直到她入京后,她才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她满心欢喜地爱上晏秋哥哥,然而,命运却再一次残忍地撕碎了她的美梦。
原来在世人眼中,她从来不是蓝婳君,而是那枚能调动北境三十万大军的活兵符。
御锦如此处心积虑的毁她清誉,甚至不顾宗室体统,只因他决不允许这枚活兵符落入他人之手。
当她想明白这些,那些流言蜚语忽然变得无足轻重。
然而,一想到萧御锦的那个吻,就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思及此,蓝婳君不禁加快了脚步,当踏进府门时,她捏起裙摆,一溜烟的跑进闺房。
小姐!小翠在后面追赶着,声音里带着担忧。
蓝婳君充耳不闻。
然后砰的一声,将房门重重的合上。
她这一反常举动,把正在干活的下人们都吓了一跳。
小姐这是怎么了?几个丫鬟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小翠气喘吁吁地追在后面,急得直跺脚:都别看了!该干嘛干嘛去!
这时的一声从屋里传来,像是摔了什么东西。
蓝婳君砸了桌上的茶壶泄愤!
屋外的下人们此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再多话,赶紧散开了。
小姐素日最重仪态,今日这般失态,怕是出了天大的事。
蓝婳君来到门边颤抖着插上门栓,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滑坐在地。后背抵着冰凉的木门,她终于松开了一直紧绷的弦,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终于忍不住的一声哭了出来。
泪水决堤般涌出,打湿了裙摆。
泪水模糊了视线的瞬间,恍惚间又看见萧御锦那双带着侵略性的凤眸。
她猛地闭上眼睛,可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灼热的气息。
她紧紧环抱住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压抑许久的委屈全部化成呜咽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件事情,自己真的没有反抗的余地吗?
只能乖乖的顺从,认命吗?
小翠站在门外,踌躇了片刻,终于轻轻叩响雕花木门:小姐,您怎么了?可别吓奴婢啊。”
蓝婳君从小翠的声音里稍稍缓过神来。
她抬手擦了擦泪水,然而泪水却依旧不受控制的掉落。
“小姐。”见屋内的人不应她,小翠的叩门声愈发急促,嗓音里已经带着哭腔,您快开开门啊!
这声声呼唤搅得蓝婳君心绪更乱。
她硬生生将呜咽咽了回去。我...没事。她一边用袖子胡乱擦着眼泪,一边哑着嗓子安抚着屋外的小翠。
小翠听到她的回应,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待到勉强稳住气息,蓝婳君才撑着酸软的膝头起身。扶着冰冷的门框,缓缓地将房门打开。
小翠...蓝婳君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脏……”
“快去打盆水来。”
小翠闻言,心头一紧:“小姐,老爷快下朝回来了,若是瞧见您这般模样,”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生怕刺激到自家小姐。
蓝婳君恍若未闻,脏...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小翠,我觉得好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