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签仪式带来的喧嚣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紧绷的、大战前的寂静。各大客栈、宗门别院乃至皇城提供的临时居所内,六十四强选手们都在以各自的方式,为明日的生死搏杀做着最后的准备。丹药的清香、玄器嗡鸣、灵力波动的气息,在皇都的夜晚悄然弥漫。
林阳所在的独立小院内,却显得异常安静。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打坐调息或是演练玄技,而是闭目盘坐在院中石凳上,指尖在面前光滑的石桌面上无意识地划动着。若仔细看去,会发现他指尖划过之处,留下的是极其细微、几乎肉眼难辨的灵力痕迹,勾勒出一个个简易的人形动作轨迹,以及一些代表力量流转方向的箭头和波纹。
他在脑海中反复“观看”着今日收集到的、关于石蛮之前几场战斗的影像。这些影像并非动态留影,而是通过一种特殊的记忆水晶记录下的关键画面和灵力残留气息,需要使用者以神识沉浸其中去感知还原。价格不菲,但对林阳而言,这笔投资十分必要。
石蛮的战斗方式,简单到近乎粗暴。没有花哨的玄技,没有诡异的身法,就是直来直往的冲撞、拳击、掌劈。但他的每一次动作,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空气在他拳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他的防御更是惊人,对手的攻击落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往往只能留下淡淡的白痕,连破皮都难。
“力量凝而不散,收发由心,这不是普通的蛮力,是某种极为高明的炼体法门修炼到一定火候的表现。”林阳神识感知着影像中石蛮一拳将对手连人带护身玄器轰飞的画面,心中分析,“他的弱点,绝不在常规的防御薄弱点,或者说,那些点以我目前明面上玄师二重的攻击力,根本无法撼动。”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石蛮攻击和防御时,周身空气那细微的波动上。《玄天秘录》中包罗万象,对于力之道的阐述亦有独到之处。任何力量的传递,都会引发周遭环境的震荡,这种震荡有其独特的频率和波形。
“找到了……”林阳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在数段影像中,当石蛮的拳头与对手最强硬的防御(如厚重的盾形玄器、土系护罩)猛烈碰撞的瞬间,他周身那凝实无比的气血之力,会出现一刹那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紊乱波动,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荡漾开后又迅速平复。
“共振!”林阳脑海中蹦出这个词。石蛮的防御并非无敌,它也有其固有的“频率”。当外来的攻击力量频率与它自身的防御频率达到某种奇特的“共振”点时,即便是微小的力量,也可能引发其内部气血的短暂紊乱!只不过,石蛮的肉身太强,这种紊乱瞬间就会被更强大的气血之力镇压下去,几乎不影响战斗。而且,想要精准捕捉并模拟出那个“共振频率”,难如登天。
“别人做不到,但我可以试试……”林阳嘴角微勾。《玄天秘录》中记载了一门偏门的魂技应用技巧,名为“念丝探微”,可以将魂力凝聚成比发丝还细的丝线,用以感知极其细微的能量变化和结构弱点。这门技巧对魂力的操控精度要求极高,且几乎不具备直接攻击力,故而少有人修炼。但此刻,用来捕捉石蛮防御体系的“频率”,却是再合适不过。
“不需要破开他的防御,只需要在他攻击的瞬间,找到那紊乱的刹那,以魂力丝线进行极其精准的干扰,哪怕只能让他气血迟滞零点一秒……”林阳的思路越来越清晰,“配合我改良后的‘幻影步’和‘震脉指’,就有机会!”
“震脉指”是他从青云宗藏经阁学到的一门玄阶下品指法,原本效果是透入体内,震动对方经脉。威力普通,但此刻被他想来,若能与“共振”原理结合,在石蛮气血紊乱的瞬间点出,或许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这属于对低阶玄技的“高阶”运用,既能展现他对玄技的理解深度,又不会过于惊世骇俗。
就在他沉浸于战术推演时,院外传来轻微的破风声。一道传讯符箓穿过小院的简易禁制,轻飘飘地落在石桌上,上面带着柳清风大师独有的平和气息。
林阳精神一振,立刻拿起符箓。神识探入,柳大师温和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林小友,所询残图,老夫已仔细观摩。此图风格古老,其上水纹阵路,确与古籍中记载的‘碧波水府’有六七分相似。然,‘碧波水府’传闻位于东海之滨,与此图隐约指向的西南方位(根据你拓印部分的山川走势推断)相差甚远,此为一疑。”
“其二,图上这些类似空间锚点的标记,以及能量流转方式,与寻常水府禁制大相径庭,反倒更接近一些上古时期用于稳定、沟通异度空间的‘虚空祭坛’的阵纹残迹。若此图真与黑风山脉有关,结合山脉深处自古便有的空间不稳传说,恐非寻常水府那般简单。”
“其三,据皇室秘档零星记载,约莫八千年前,曾有一位封号‘澜’的上古水族大能,其洞府似乎便失落在西南蛮荒之地,与黑风山脉方位隐隐吻合。这位‘澜’大人,据说最擅长的便是操控水流与……空间之力。”
消息到此为止,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让林阳心潮起伏。柳大师的推测,几乎印证了他的判断!这残图指向的,绝非普通上古水府,而极有可能是一处与空间之力相关,甚至可能由一位擅长空间之力的上古大能留下的遗迹!而且,这位大能的洞府,就在黑风山脉!
“澜……空间之力……”林阳喃喃自语,眼中光芒越来越盛。这无疑大大提升了残图的价值,也让他对黑风山脉之行更加期待。若能找到这处遗迹,或许真能找到安全进入陨星坑核心区域,或者应对其中空间危险的方法。
他将柳大师的信息牢记于心,然后指间腾起一缕细微的火苗,将传讯符箓烧成灰烬。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看来,擂台赛结束后,无论如何都要去黑风山脉外围走一遭了。”林阳下定决心。这张残图,或许是他应对姬家布局、探寻星辰砂背后机缘的关键钥匙之一。
“吱呀”一声,院门被轻轻推开,苏沐月修炼完毕,走了出来。看到林阳坐在院中,神色平静,眼中却带着思索后的清明,便知他已有计较。
“想到办法对付石蛮了?”苏沐月在他对面坐下。
林阳点点头,没有细说魂技和共振的原理,只是简单道:“有点头绪了。他的防御并非无懈可击,只是需要非常规的方法。我打算用身法和精准攻击与他周旋,寻找一击制胜的机会。”
苏沐月对林阳的各种“非常规”手段早已见怪不怪,闻言只是叮嘱道:“石蛮力量恐怖,切勿硬拼。一切小心。”
“放心,师姐。”林阳笑了笑,“我惜命得很。倒是你,明天对上天刀门的厉绝天,他的刀法以快、狠着称,师姐的剑需得更快、更利才行。”
苏沐月眼中剑意一闪而逝:“我的剑,早已饥渴难耐了。”
夜色渐深,院中两人不再多言,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修炼和调整中。皇都的万家灯火,无法照亮所有角落的暗影,也无法驱散即将到来的大战的肃杀之气。但在这方小院里,一种名为信心和默契的东西,正在悄然滋长,为明日的擂台,积蓄着足以令世人惊讶的力量。
对于林阳而言,明日之战,不仅是晋级的关键一步,更是他验证新战术、适度展露锋芒的舞台。而遥远的黑风山脉和手中的神秘残图,则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指引着他踏上一条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危机四伏的道路。一切,都将从明天的戊字柒号擂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