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营地里还笼罩着一层寒意。
姜袅袅却跟在陆景霆身边,纤细的手指揪住他军装的衣角,声音软糯却带着执拗:
“我今天一定要跟你一起去。”
他正是在今日遭遇不测。
陆景霆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见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小脸被晨风吹得微红,眉头立刻锁紧。他解下自己的外氅将她严实裹住,语气虽温和却不容置疑:“袅袅,听话。前线流弹不长眼,太危险了,你绝不能去。”
姜袅袅又急切地恳求了几次,甚至踮起脚想更靠近他,眼中水光潋滟,满是担忧与倔强。
可陆景霆深知战事凶险,面色虽柔和,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见他始终拒绝,姜袅袅顿时抿紧了唇,赌气般松开他的衣角,转过身去连看也不愿再看他一眼。莹润的肩头微微起伏,委屈的呼吸声。
陆景霆心下顿时软了,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低沉的声音贴着她耳畔耐心哄着:“乖,再忍耐几天,战事很快就能结束。我答应你,一定平安回来。”他温热的大掌抚了抚她的发丝,最终将她小心交托给一旁沉默的白言卿,“照顾好她。”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军靴踏在冰冷的土地上,渐行渐远。
*
“袅袅?”
白言卿端着药盘,在临时医疗所里转了好几圈,声音里的焦急越来越明显,却始终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而此时,姜袅袅早已偷偷溜出了安全区,正小心翼翼地靠近前线阵地的外围。
她知道自己不能躲藏,否则在这警戒森严的地方,极易被误认为敌特。
出发前,她特意换上了一身略显宽大的白色医护服,虽然布料粗糙,却依旧掩不住她玲珑的身段和过份白皙清丽的脸庞。
当巡逻的士兵厉声喝止她时,她强作镇定,举起空着的双手,声音尽量平稳:“我是来给陆指挥官送急救药品的卫生员。”
士兵将信将疑的目光在她脸上和衣服上来回扫视,或许是被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打动,也可能是那身医护服起了作用,挥挥手示意她通过了。
姜袅袅心下稍安,却不敢真的去找陆景霆。
她只敢在指挥所外围相对隐蔽的地方悄悄观察,一颗心悬着,既怕错过关键瞬间,更怕被陆景霆发现,她几乎能想象到他若看见她在这里,定会立刻派人将她送回去。
她屏息等待,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
终于,指挥所的帘子被掀开,陆景霆在一众军官的簇拥下大步走出,正在部署着什么。他眉宇间带着冷厉与果决。
就在这时,几名士兵押着一个垂头丧气,看似虚弱的俘虏经过。
就在与陆景霆错身的刹那,那名原本萎靡不堪的俘虏眼中猛地迸射出凶光,以惊人的速度猛然撞开身边的士兵,一把夺过其中一人腰间的配枪,抬手就对准了陆景霆。
所有变故都发生在一瞬间。
一直死死盯着那边的姜袅袅,在那俘虏眼神变化的瞬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小心!”
她惊呼出声,猛地从藏身处冲了出去。
“砰!”
枪声炸响,子弹几乎是擦着陆景霆的腰侧飞过,在他腹部的军装上划开一道灼热的焦痕,带来一阵皮肉擦伤的刺痛,却远非致命伤害。
几乎在同一时间,周围的士兵一拥而上,彻底将暴起的俘虏死死制伏在地。
硝烟味淡淡弥漫开来。
陆景霆踉跄一步站稳,猛地转头,当他的目光捕捉到那个因为用力过猛而跌入他怀中,小脸吓得煞白、呼吸急促的人儿。
是姜袅袅!
刹那间,所有的惊险错愕,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尽数被一股滔天的怒火所吞噬。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那子弹若是偏一寸……
他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英俊的面容上仿佛凝结了一层寒冰,眼神阴沉得吓人,死死地盯着她,胸腔剧烈起伏,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姜袅袅被他从未有过的骇人眼神吓得瑟缩了一下,手腕被攥得生疼。
她仰着头,那双水光潋滟的杏眼里盛满了未褪的惊恐和显而易见的心虚,长长的睫毛慌乱地颤动着,像做了错事被抓包的孩子,美丽却脆弱,让人既气恼又后怕不已。
那名俘虏就是对方的长官,敌军的指挥官已被彻底制服,残余部队溃散四逃,战场上的硝烟渐渐被带着寒意的风吹散。
陆景霆面色冷峻地快速部署完后续的清剿与布防任务,便强硬地将姜袅袅带离了这片刚刚经历生死一线的土地。
一路无话。
军用车在坑洼不平的路上颠簸,车厢内气氛却比车外的寒冬更加凝滞。
陆景霆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刀锋,周身都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姜袅袅一旁,偷偷瞄了他几次,都被那冰冷的侧颜冻得心头发颤。
车子刚一停稳在临时指挥所前,一直焦急等待的白言卿立刻冲了上来。
车门打开的瞬间,他一把将姜袅袅从车里拽了出来,猛地紧紧抱在怀里。
“你!”脱口而出,带着惊怒和后怕,尾音却硬生生断掉。
他俊雅的脸上血色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