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袅袅踏出门时,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云端。就在她一个踉跄即将失去平衡的瞬间,一只手臂稳稳地横亘在她身前,恰到好处地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抬起头,正撞进谢妄那双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眼眸里。他微微垂着眼睑看她,光线在他眼中流转,却照不进那潭深水。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唯有唇角抿成一道直线。
“你怎么来了?”姜袅袅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心虚,像被捉住软肋的小兽。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他扶在臂弯的手,却发现那力道看似随意,实则如同铁钳般稳固,不容拒绝,也不容逃避。他的手隔着衣料传来灼人的温度,烫得她心口发慌。
谢妄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沉沉落下,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和泛着潮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那红晕太过鲜明,洇湿了眼角,平添了几分脆弱的艳色。
随即,他抬起另一只手,指节擦过她微烫的肌肤,拂开她额前被薄汗浸湿的碎发。动作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又隐约藏着难以捕捉的细致。
“来接你。”
他终于开口,声线低沉平缓,像深夜流过礁石的海,听不出丝毫波澜,却重重地压在她的心上。
“哦。” 姜袅袅撇了撇嘴,扭动了一下手臂,试图挣开最后那点束缚。这次谢妄倒是顺势松了些力道,容她勉强站直,可他的手掌依旧若有似无地贴在她的后腰。那一点温热的触感的存在感惊人,仿佛烙铁,圈出了一片不容逃离的领地。
就在这时,谢妄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地划破空气:“刚刚那个,”他微微侧过头,琥珀色的眼瞳在光线流转下显得愈发深邃,“是谁?”
那目光沉甸甸地压下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随意自然,尾音却几不可察地发飘:“哦,就……遇见的一个老乡呗。”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我在这里,跟别人都说不上话,憋死了,好不容易碰上个能聊两句的,就多说了几句。”
谢妄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唯有目光未曾从她脸上移开半分,像是在审视每一个细微的地方。
“老乡……”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调平缓,却仿佛将这两个字在齿间细细碾磨,品味着其中每一个可能的含义。
随即,他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仿佛暂且接受了这个仓促的解释。
然而下一句话,却让姜袅袅刚刚放下一点的心骤然高悬,直抵嗓子眼: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依旧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以后和我聊。”
*
姜袅袅紧绷。
她被迫撑在冰冷的镜面上,另一只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支撑,却只能在空中无助地划动,最终无力地垂落,徒留满手的湿滑汗意。
“说话…”
谢妄低沉暗哑的声音传来。
大脑一片空白,徒劳地翕张着嘴。
受不了了…
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不是想聊天吗?” 谢妄的声音再次响起,残忍平静。
他微微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冰冷。
“不聊了,你放开我!” 她带着哭腔尖叫起来。
“谢妄,你混蛋,你烦死我了。”
明明刚回来的时候,他表现得那么正常。
在餐厅里,他甚至平静地陪她用完了晚餐。
灯光柔和,餐具精致,偶尔抬眼看向她,眼神平静无波,甚至还随口问了句菜合不合口味。那副衣冠楚楚的姿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结果呢?
结果一上楼,他反手锁上门,他就像一头终于撕去伪装的凶兽,将她狠狠抵在这冰冷的镜面上…
随即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彻底隔绝。
谢妄面无表情地反手关上了卧室房门。
将门内所有私密的声音与气息都牢牢锁住,也隔绝了门外可能存在的任何窥探。
门外,走廊安静,只有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罗森特在门关上的瞬间便上前一步,停在谢妄侧后方半步的距离:“老板,今晚安排了与那几位新近接触的Z国商人的饭局。”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透露出职业性的警觉,“我们的人做了初步背调,但反馈回来的信息太干净了。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背景干净有时比劣迹斑斑更令人警惕。
谢妄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
“嗯。”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波,随即,他迈开长腿,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多带些人。”
“是。” 罗森特立刻沉声应道,这趟饭局,注定不会太平静。
谢妄下着楼梯,姿态从容,他微微垂着眼睑,那张精致得过分的混血面孔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当他即将踏出主宅大门,脚步却再次顿住。
门外,暮色低垂,草坪边缘,伫立着数名身着笔挺黑西装保镖。将主宅严密地拱卫其中。
谢妄的身形停在门廊的阴影与门外渐浓的暮色交界处。
他没有回头,他微微侧过脸,对着身后的罗森特:“你留在一楼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上去。”
“是,老板。”
谢妄不再多言,径直拉开厚重的车门,弯腰坐了进去,黑色的轿车驶入沉沉的暮色之中。
*
厚重的窗帘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彻底吞噬,房间里沉陷在黑暗之中。
空气里弥漫着甜香气息。
姜袅袅深陷在这片无垠的黑暗里。
她的世界被彻底剥夺了视觉。
一副真丝眼罩,严丝合缝地覆盖着她的双眼。
纤细的手腕和脚踝被束带牢牢缚在宽阔床柱上,束带内衬了柔软的羊皮,不至于留下勒痕,却绝对有效地剥夺了她任何挣扎或逃离的可能。
房间中萦绕着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声响。
声音很轻,在空旷而奢华的空间里形成一种难以忽视的背景噪音。
她浑身湿漉漉的,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