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洗,一轮清冷的弦月高悬于天际,将皎洁的清辉洒向这片广袤而又寂静的荒野。
帐篷外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堆温暖的篝火正噼啪作响,火焰将秋诚与花轻弦二人脸上的神情都给照得一清二楚。
秋诚将那两只肥硕的野兔给处理干净,一只架在火上烤得外酥里嫩,金黄流油。
另一只则与花轻弦带在帐篷里的些许干菜一同,炖煮出了一锅香气四溢的浓汤。
“还好有轻弦你准备的这些食物和调料。”秋诚看着手中那锅汤,由衷地赞叹道,“不然的话,怕是真的要淡出个鸟来了。”
因为花轻弦并非是那些扭扭捏捏的传统大家闺秀,秋诚与她说话的时候也很是放得开。
言语之间,早已是没了半分架子。
两人不过认识了几天而已,谁知道经过了这么一天的相处,竟已经如此熟稔了。
“秋公子,你是锦衣玉食养大的。”花轻弦一边小口小口地啃着手中那块被烤得松软的干饼,一边看着他,明亮的眸子里充满了打趣的意味。
“多半是适应不了这般粗鄙的食物吧?”
“如何适应不了?”秋诚看着她,却是洒脱地一笑。
“我这几年虽然吃用的都很好,但可不是一点儿苦都受不了的人啊。”
他说着,又很享受地在充满了油脂香气的兔腿之上,狠狠咬了一大口,那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充满了说服力。
花轻弦看着他,眸子里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头顶那片缀满了璀璨星辰的无垠夜空,明亮的眸子里却是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怅惘。
秋诚见状,心中也是一动。
“轻弦。”他缓缓说道,“你似乎......很擅长野外的生活啊。”
花轻弦这才如梦方醒。
她看着秋诚,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充满了自信的笑容。
“没什么。”花轻弦随意地摆了摆手,“小时候不容易,后来也就习惯了。”
秋诚听着她这轻描淡写的话语,心中却是了然。
——这话,可没有字面上的那般轻松啊。
他看着身旁这位,虽然平日里总是咋咋呼呼,可骨子里却又藏着一份与她那看似活泼的外表截然不同的坚韧与孤单的少女,不知怎地就感到有些同情。
秋诚不愿意再让她沉溺于悲伤的过往之中。
于是,他便将话题给岔了开去。
“说起来......”秋诚看着花轻弦,也开始回忆起来,“当年,我头一回到这野外,还是父亲教我射箭的时候。”
“那时候,我年纪还很小,正是自以为天下无敌的时候。”
“平日里射靶子练得很准了,便总觉得自己已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可偏偏,一遇到那些活生生的猎物,却总是下不去手。”
“我记得,有一次在皇家猎苑,我好不容易才将一头梅花鹿给追得是筋疲力尽,将其堵在了一处山坳之内。”
“当时,只要我轻轻一松手,便能取了它的性命。”
“可我看着它那双充满了惊恐的眼睛,看着它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子,竟是......竟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当时,跟在身边的几个侍卫还恭维我,说我是个心善的大好人。然而,父亲他却是笑骂我,说我是个没胆子的怂货。”
“他还与我说,‘战场之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你袍泽的残忍。今日你放过一只鹿,明日便可能因一念之差,害死一个与你同生共死的兄弟’。”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秋诚看着花轻弦,眸子里充满了坦然。
“莫说是几只兔子了,便是连人,我都砍过几个。可我却依旧将这件事记得很清楚,也......不觉得,父亲当年的评价有哪里不好。”
花轻弦静静地听着,明亮的眸子里异彩涟涟。
待秋诚说完,她才终于缓缓地开了口。
“秋公子......”她看着秋诚,眸子里盛满了真诚,“并非杀过人,就算不得是有大慈悲的人。”
她顿了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是怀念与骄傲的笑容。
“百年前......”花轻弦缓缓说道,“我们西域还只是个战乱不休的蛮荒之地。”
“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相互之间攻伐不断,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直到,苏利耶王出现在了那片土地之上。”
“他以莫大的魄力征服了当时零散的西域诸国,最终让西域第一次地结合了起来。甚至能抵御当时几乎无人能挡的乾太祖。”
“虽然后来,西域依旧是分裂了,被现在的那个狗皇帝派兵,给打成了附属国。但至少在百年前那个时候,西域还是很厉害的!”
花轻弦的脸上充满了向往,她似乎很怀念那个年代,尽管她压根就没有经历过。
“当时的苏利耶王,虽然对外强硬,但对自己治下的国民一向很好,也很受国民的爱戴。”
“而且,那时候,苏利耶王一统西域后,所对付的都是些从外边来的敌人,侵犯了我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家园。我们理应反抗!”
顿了顿,花轻弦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太过激动了。
她连忙轻咳一声,将话题给拉了回来。
“所以......”花轻弦看着秋诚,明亮的眸子里充满了认同。
“只要秋公子你也心存善意,杀了几个坏人,又算得了什么呢?你依旧是......很好的人呢。”
秋诚听着她这番话,心中也是一暖。
“原来,还有这么段故事......”他看着花轻弦,笑着说道。
随即,秋诚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疑惑。
“那......”他看着花轻弦,缓缓问道。
“轻弦,你不需要其他的匠人帮忙,应该不会只是因为怕他们碍手碍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