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毫不留情地砸在他那用所谓“强大”堆砌起来的虚假外壳上。
这些话语残忍，却是我作为师父，能给予他的、最后的慈悲。
不破不立，若不能让他从根源上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他这一生，也就止步于此了。
班大地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剥开血淋淋伤口后的剧痛。
他紧咬着牙关，似乎想反驳，想嘶吼，但最终，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了更深沉的呜咽。
我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扫过一旁同样面色惨白的王瑞娜、陈建和祖毅。
他们的状态稍好一些，但眼神中的震撼与迷惘，说明他们同样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们或许不理解班大地的“心魔”，但他们亲身体会到了那种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逾越的鸿沟，那是一种足以摧毁任何强者自信的无力感。
“你们以为，真正的强大，就是压抑情感，舍弃人性，变成一块冰冷的石头吗？”
我的声音缓和了些许，但依旧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错了。那不是强大，那是逃避。那不是修行，那是自我毁灭。”
我收回了几乎要点在他额头上的手指，转身，背对着他们，望向训练场外那片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天空。
一想到doro，我那万年不变的冰冷心湖，便会泛起最温柔的涟漪。
“你们看我，在世人眼中，或许比任何石头都要冰冷无情。”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场中回响，“但，我从未压抑过我的情感。我对doro的爱，是支撑我走过无尽虚空的唯一光芒，我从不吝于将我的一切都给予她。”
“我对你们……”
我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或许是严厉，或许是苛刻，但那份身为师父的期许与责任，我也从未掩饰过。喜、怒、哀、乐、爱、恶、欲，这些是生灵最本源的力量。压制它，你只会变成一个空洞的躯壳；疏远它，你将永远无法触及力量的真谛。只有正视它，理解它，掌控它，你才能成为自己情绪的主人，而不是被情绪左右的奴隶。”
我缓缓转身，再次看向跪在地上的班大地，他的颤抖似乎停止了，正在静静地听着。
“大地，你对你叔叔的敬爱，对你父母的思念，对战友的珍视，甚至……是对某个让你感到困扰的女人的情感。”
我的话锋一转，变得尖锐起来，“这些都不是你的弱点，更不是什么心魔！它们是你之所以是‘班大地’，而不是‘万兽将军’这个代号的证明！是你人性中最宝贵的部分！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因为害怕再次承受失去的痛苦，而选择了逃避与封闭！”
我最后的几句话，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班大地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死灰色的眸子里第一次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光，不是火焰，而是混杂着震惊、迷茫与一丝丝难以置信的火星。
他似乎无法理解，我这个在他乃至世人眼中都如神只般冷漠的存在，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情感可以隐藏，可以深埋于心底，但一味地去逃避、去泯灭，最终只会让你的‘心’出现无法弥补的缺陷。”
我看着他，也看着另外三人，我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段在第一个世界挣扎求生的岁月。
“我并非生来如此。”
我的声音变得有些悠远，“在很久以前，我也曾陷入过你这样的误区。我以为，舍弃了一切不必要的情感，将自己打造成一柄只有杀戮与变强本能的兵器，才是通往至高的唯一道路。我甚至……为此伤害过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说到这里，doro那双纯真无邪的眼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心中掠过一丝不易察明地刺痛。
那是刻在我灵魂深处的记忆，也是我永恒的警示。
我曾经的冷漠与自我封闭，让她感到了不安与疏离。
直到我幡然醒悟，明白若失去了她，我所追求的一切力量都将变得毫无意义时，我才真正走出了那个自掘的坟墓。
“但我修正了我的道路。”
我缓缓说道，“我明白了，力量的真谛，不是成为无情的‘道’，而是以有情之‘心’，去驾驭无上之‘力’。情感不是负担，它是坐标，让你在无尽的力量膨胀中，始终能找到‘自己’是谁，不至于迷失在虚无里。”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班大地身上。
“你所畏惧的，是情感可能带来的痛苦。但你忘了，它同样能带来无与伦比的力量。你对亲人的爱，让你有了复仇的动力；你对战友的信赖，让你们能生死与共；你对这个国家的责任，让你成为了‘万兽将军’。你一直都在使用这份力量，却又愚蠢地想要斩断它的根源！”
“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
我收回了所有的气势，训练场中那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消散。
阳光重新变得温暖，微风拂过，吹动着散落在地的纸片。
“是继续抱着你那可悲的恐惧，当一个永远无法再前进一步的‘万兽将军’，直到被更强的敌人或者你自己的心魔彻底吞噬。”
“还是……撕开你所有的伪装，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去拥抱、去感受、去面对那些让你恐惧，却也让你之所以为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