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咒印带来的清凉感驱散了乔治脑海中绝大部分的疯狂与痛楚，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溺水者被捞出水面。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但独眼中却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那是对生存的渴望，以及对我那不容置疑命令的绝对服从。
他颤抖着爬回驾驶座，双手在控制台上一阵胡乱摸索，才终于重新握住了操作杆。
他的手指依旧在不受控制地痉挛，但他的眼神却变得异常专注，开始疯狂地保存和分析着主屏幕上那片被血与火点燃的战场景象。
战局的演变远超乔治的想象。
利维坦之王的愤怒意志化作了最直接的命令，整个舰队放弃了任何防御和阵型，变成了一群不计生死的狂战士。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将眼前这些胆敢挑衅的“虫子”撕成碎片。
一艘艘骸骨战舰顶着猩红舰队精准的空间切割，义无反顾地冲锋，甚至在被扭曲成废铁的前一刻，也要将满载的生物能量尽数倾泻出去。
虚空成了能量的调色盘。
绿色的幽能光束，腐蚀性的生物酸液，与猩红舰队发出的无形空间涟漪交织在一起，不断绽放出无声而绚烂的毁灭之花。
每一秒都有战舰在解体，有生命在消逝。
这已经不是战争，而是一场效率惊人的相互屠杀。
然而，即便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猩红女王的舰队依旧保持着令人胆寒的冷静与优雅，它们三五成群，如同配合默契的狼群，不断撕扯着利维坦这头庞大巨兽的血肉。
就在战局陷入胶着之际，那座一直停泊在舰队中央的“骸骨王座”，终于动了。
它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启动，而是“苏醒”。
构成王座的无数巨大骸骨开始缓缓蠕动、重组，那颗被利维坦之王修复的、如同黑色心脏般的能量核心，发出了沉闷如雷的心跳声。
整座旗舰仿佛一头从远古沉眠中苏醒的星空巨兽，光是它移动时产生的引力潮汐，就足以让周围的小型战舰航线错乱。
它没有开炮，只是径直地、缓慢而坚定地，朝着猩红女王舰队最密集的区域撞了过去。
面对这堪称天灾般的冲撞，猩红女王的舰队第一次出现了阵型上的骚乱。
数十艘战舰同时发动空间扭曲力场，试图迟滞“骸骨王座”的脚步，但那些足以拧断普通战舰的攻击，落在它庞大的身躯上，仅仅是激起了一阵微不足道的骨质碎屑，连让它停顿分毫都做不到。
这便是绝对力量的体现——在足以压垮一切的质量与能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显得苍白无力。
然而，猩红女王显然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就在“骸骨王座”即将碾碎她先锋部队的瞬间，一艘与众不同的战舰从舰队后方缓缓升起。
那是一艘通体呈现出暗红色、宛如一柄精致手术刀的流线型战舰，它的体积在整个战场上甚至算得上小巧，但它出现的一瞬间，却吸引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目光。
那正是猩红女王的旗舰，“血吻号”。
它没有迎击，而是船首裂开一道缝隙，一颗拳头大小、仿佛由纯粹光芒构成的球体被弹射了出来。
那颗光球无视了空间与距离，瞬间出现在了“骸骨王座”的必经之路上，然后，轰然引爆。
没有声音，没有冲击波。
在光球引爆的刹那，以它为中心，半径上千公里的球形空间内，所有的物质，无论是战舰残骸、能量光束还是宇宙尘埃，都在一瞬间被“格式化”了。
它们没有被摧毁，而是被还原成了最基础的粒子，化作一片绝对的、纯净的虚无。
那片区域，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空洞”。
“骸骨王座”庞大的身躯一头扎进了这片“空洞”之中，前进了近三分之一的舰体后，才在剧烈的能量湮灭反应中堪堪停下。
它那坚不可摧的骸骨装甲，在空洞的边缘被迅速消融、分解，发出了刺耳的悲鸣。
利维坦之王那狂暴的意志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惊愕。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这才是四阶世界顶级势力该有的手笔，已经触及到了法则的门槛。
利维坦之王走的是纯粹的力量与生命力路线，而猩红女王，则掌握着更高级的能量运用和空间技术。
这场战争，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我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脑海中已经开始推演，如果是我自己，面对这种“格式化”攻击，又该如何应对。
那片由“格式化”攻击制造出的绝对“空洞”，如同一块完美的黑色补丁，被粗暴地缝合在了宇宙这块破旧的画布上。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贪婪地吞噬着一切靠近它的光线与物质，本身却不发出任何能量反应。
战场上那喧嚣狂暴的能量洪流，仿佛被这诡异的景象扼住了喉咙，出现了一个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停顿。
所有正在交火的战舰，无论属于哪一方，都不约而同地拉开了与这片死亡区域的距离。
“骸骨王座”的前端被啃食掉了巨大的一块，无数狰狞的骨刺和装甲在分解的过程中化为齑粉，露出了内部如同经络般蠕动的生物管道。
绿色的能量液从中不断渗出，又在接触到“空洞”边缘时被瞬间湮灭，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
利维坦之王那股狂暴的意志，此刻也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那不是冷静，而是在极致愤怒后，即将焚尽一切的死寂。
这死寂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
下一刻，一声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咆哮，从“骸骨王座”的核心处轰然炸开！
它不再是单纯的精神冲击，而是混合了生命、怨念、以及最纯粹毁灭欲望的法则之音。
整个“骸骨王座”开始剧烈地颤抖，那些构成舰体的巨大骸骨仿佛活了过来，它们脱离了原有的结构，如同疯长的血肉藤蔓，向着旗舰的创口处疯狂蔓延、交织、融合！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两艘在刚才的冲锋中受到重创、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利维坦护卫舰，像是收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召唤，竟调转船头，主动撞向了“骸骨王座”。
它们的舰体在接触到那疯狂增生的骨质结构时，便如同蜡烛般迅速融化，化作最精纯的生物质与能量，被“骸骨王座”贪婪地吸收、吞噬。
旗舰的创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生的骨质装甲比之前更加厚重、狰狞，上面甚至浮现出了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孔。
它在吞噬自己的子嗣，以换取更强大的力量。
“它……它在吃自己的船！”
乔治的声音因极度的骇然而变得尖锐，他死死地抓着控制台的边缘，仿佛这样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怪物……这根本就是个活的怪物！”
猩红女王的舰队显然也被这野蛮血腥的一幕所震慑，但她们的反应极快。
在“骸骨王座”进行“进食”的短暂间隙，数十艘猩红战舰组成了一个完美的纺锤形阵列，无数道空间扭曲力场再次发动，但这一次，它们的目标不再是旗舰本身，而是其周围的空间。
她们试图以“血吻号”为核心，构建一个巨大的空间囚笼，将这头正在蜕变的巨兽彻底封死。
我冷眼旁观，心中却在飞速推演。
猩红女王那招“格式化”攻击，威力确实惊人，本质上是一种小范围、高强度的法则湮灭。
但其弊端也同样明显——能量消耗巨大，且需要精准的锁定和引导。
它更像是一柄只能使用一次的狙击枪，用来打破僵局可以，却无法作为常规武器。
而利维坦之王，他走的路子更加极端和纯粹，他将自己的旗舰、自己的舰队，甚至自己的生命，都化作了力量的一部分。
这种以生命为燃料的战斗方式，疯狂，却也强大得可怕。
“坐稳了。”
我淡淡地开口，目光依旧锁定在主屏幕上那头正在完成最后蜕变的“骸骨王座”。
它已经不再是战舰的形态，而更像是一头盘踞在虚空中的、由无数骸骨与怨念聚合而成的星海巨兽。
它的中央，那颗黑色的心脏跳动得愈发剧烈，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的空间泛起涟漪。
随着最后一块护卫舰的残骸被吞噬殆尽，蜕变完成了。
巨兽猛地张开了那由无数骨刺组成的“巨口”，没有喷射能量，也没有发射炮弹。
它只是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下一瞬，一道暗影般的波纹以它为中心，向着整个战场扩散开去。
这波纹所过之处，猩红舰队构建的空间囚笼瞬间崩溃，数艘战舰的能量护盾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般湮灭，船体上的生物组织迅速枯萎、凋零。
这是一种针对“生命力”本身的攻击！
战场的均势，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
猩红女王优雅的猎杀阵型，在这蛮不讲理的生命凋零领域面前，第一次显得如此脆弱。
“第三乐章，‘狂怒’。”
我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看来，双方都开始拿出真正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