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船长！”
乔治用力地点了点头，虽然眼神里还带着一丝茫然，但动作却不再迟疑。
他手脚麻利地在控制台下方翻找着，很快就抱出了几个印着“清道夫”骷髅标志的金属箱。
箱子打开，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枚枚拳头大小、闪烁着不稳定蓝光的电浆雷。
他开始逐一检查能量读数和触发装置，神情专注得像个正在拆解心爱玩具的孩子。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我将那枚暗紫色的“泰坦之泪”从储物格中取出。
它在我手中冰凉而沉重，内部那丝若有若无的生命气息，在寂静的驾驶舱内似乎变得更加清晰。
我随手将它抛了过去。
晶石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在了乔治身旁的空位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被吓了一跳，回头不解地看着我。
“船长？”
“收着吧，”我靠在椅背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怀里的doro睡得更舒服些，视线依旧停留在舷窗外的星空，“时刻带在身上。说不定……这是你族群的东西。”
我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乔治愣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晶石，独眼死死地盯着它。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晶石表面的瞬间，他瘦小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他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默默地将晶石揣进了怀里，紧紧地贴着胸口，然后更加卖力地检查起了那些致命的“烟火”。
时间在绝对的静谧中流淌。
欧润吉号像一块真正的陨石，与这片死亡地带融为一体。
除了维生系统发出的微不可闻的循环风声，便再无他响。
舷窗外，是永恒的黑暗与疏离的星光。
远处的残月港像一个巨大的、发光的伤口，而我们则潜伏在这伤口边缘的阴影里，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这种潜伏与等待，对我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我的呼吸悠长而平稳，心神沉浸在一种绝对的掌控感中，每一条神经都如同拉满的弓弦，静待着松手的那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驾驶舱内一声轻微的警报打破了沉寂。
乔治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紧张地盯着主屏幕：
“船长！有能量信号接近，是两艘船！其中一艘的识别信号……是虚空利维坦第三舰队的‘铁钩’号！另一艘……没有识别信号，是一艘经过改装的重型货船，火力不弱！”
“终于来了。”
我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清明。
我将怀中熟睡的doro轻轻放到旁边的休息舱里，为她盖上一张薄毯，又将那颗蓝色玻璃球放在了她的枕边。
做完这一切，我才重新坐回船长椅，将主屏幕的画面放大。
只见一艘造型粗犷、船身布满撞击痕迹和焊接点的中型战舰，正护送着一艘臃肿的货船，小心翼翼地驶入这片陨石区的中心空域。
那艘战舰的船首位置，涂装着一个巨大的、滴血的铁钩标志。
“准备看戏了。”
我轻声说道。
两艘飞船在预定的交易点停稳，引擎的幽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通过欧润吉号的高倍率光学探头，我甚至能看到铁钩号的驾驶舱里，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对着屏幕大声咆哮着什么，似乎在催促对方快点交易。
而那艘货船则显得不紧不慢，舱门开启，几个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人影推着几个悬浮货箱飞了出来。
“乔治，锁定那艘货船的引擎和武器系统。”
我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等我的命令，把我们准备好的‘礼物’，全部送过去。”
“是！”
乔治的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残忍的光芒，他的手指在武器控制台上飞快地舞动着，将一枚枚高爆电浆雷的攻击坐标精准地输入系统。
“烟火……要最绚烂的，对吧，船长？”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独眼中满是期待。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中那即将完成的交易。
在宇宙这片黑暗的丛林里，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往往只在一瞬间就会发生转换。
屏幕中的交易已经进入尾声。
那几个穿着笨重防护服的人影将最后一个悬浮货箱推向“铁钩”号的牵引光束范围。
光束亮起，将货箱缓缓拉向战舰的货舱。
与此同时，一个稍小的箱子从“铁钩”号弹出，飞向那艘货船。
银货两讫，一场肮脏的交易即将完美落幕。
货船的引擎喷口开始闪烁，能量正在聚集，准备调头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透过高倍率镜头，我能清晰地看到“铁钩”号驾驶舱里那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了贪婪而满意的笑容。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这批货物能为他换来多少财富与权力。
可惜，他永远也享受不到了。
“现在。”
我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驾驶舱内死一般的寂静。
乔治的独眼瞬间亮起，仿佛被点燃的星辰。
他猛地按下了武器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下一秒，数道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的幽蓝色光线，从我们藏身的陨石阴影中激射而出，划破了漆黑的星空，如同死神的镰刃，精准地扑向了那艘正在预热引擎的重型货船。
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只有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紧接着，一团刺眼的蓝色光球在那艘货船的尾部猛然膨胀开来。
那光芒是如此纯粹而致命，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光线，仿佛宇宙中凭空诞生了一颗短暂的蓝色太阳。
货船的引擎部分在光球中无声地气化、瓦解，坚固的合金外壳像纸片一样被撕裂、熔化。
剧烈的能量爆发形成了一道扩散的环状冲击波，将那艘可怜的货船从中间彻底撕开。
无数燃烧的碎片与扭曲的金属构件被抛向四面八方，形成了一片绚烂而死亡的金属风暴。
那几个刚刚完成交易、还未来得及返回船舱的人影，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在蓝色的光芒中化为了宇宙尘埃。
整场爆炸，从发生到结束，不过短短几秒，却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无声烟火，华丽，且冷酷。
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打击显然让铁钩措手不及。
“铁钩”号被冲击波的余波震得剧烈摇晃，能量护盾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无数细小的碎片撞击在护盾上，激起一连串细碎的火花，像是夏夜的萤火虫。
那艘原本威风凛凛的战舰，此刻在死亡的金属风暴中像一叶无助的扁舟，只能开启最大功率的护盾苦苦支撑。
主屏幕上，“铁钩”号开始进行毫无章法的规避动作，显然其船长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慌，正在疯狂地寻找那个不知来自何方的袭击者。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场“烟火”的绚烂程度，恰到好处。既足以摧毁交易的另一方，震慑住铁钩，又没有强大到波及他，让他绝望到直接逃跑。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它能让一个贪婪的蠢货变得前所未有的“理智”，并抓住任何一根看起来能救命的稻草。
“哇……”
乔治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惊叹的抽气声，他整个人都贴在了舷窗上，独眼中倒映着远处那片正在缓缓扩散的残骸与星云，脸上是混杂着兴奋、崇拜与一丝丝后怕的复杂表情。
“太……太美了……船长，这就是……海盗吗？”
他回过头，看向我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仅仅是对于强者的敬畏，更增添了一种狂热的信徒般的虔诚。
“不，”我摇了摇头，纠正他，“这是艺术。”
我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重新落回到控制台上。
“准备一下，我们的‘朋友’现在应该很需要帮助。把我们的识别信号发出去，就说‘路过的热心商船，前来提供人道主义援助’。”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猎物已经掉进了陷阱，哀嚎着等待救援，现在，是猎人该登场的时候了。
乔治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手指在通讯控制台上飞快地操作起来。
“明白！最‘热心’的那种！”
他兴奋地回答道。
欧润吉号的引擎重新发出低鸣，如同苏醒的猛兽，缓缓地从陨石的阴影中驶出，朝着那片混乱的死亡地带，不紧不慢地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