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海,在悬崖的岩石上投下淡金色的光斑时,我从对空间法则的参悟中缓缓退了出来。
一夜的静坐,让我对那枚碎片中蕴含的玄奥又多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理解,如同在无垠的沙漠中多拾起了一粒沙。
虽然进步缓慢,但方向是明确的。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似乎已经与岩石融为一体的躯体。
清晨的山风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吹动我的衣袍。
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向峰顶的平台,那里的景象让我略微挑了挑眉。
洞府前方的空地上,两道身影正在激烈地交手。
一方是李秋玉,她身形灵动,周身环绕着淡蓝色的水汽,指尖凝出的水箭如冰锥般锐利,招招都透着一股要将对手洞穿的狠辣与决绝。
另一方,则是符卓恨。
他竟也已经成功筑基,浑身散发着沉稳而富有韧性的木属灵力。
他的招式大开大合,并不精妙,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用藤蔓般的灵力缠丝或厚实的木盾挡下李秋玉刁钻的攻击。
木能克水,这是常理。
这正是符卓恨地灵根能与李秋玉天灵根缠斗的原因之一。
此刻,李秋玉那充满侵蚀性的水属灵力,在符卓恨生生不息的木属灵力面前,却讨不到丝毫便宜。
她的水箭打在木盾上,只能激起一片涟漪,大部分力量都被那股柔韧的生机之力吸收、化解。
而符卓恨催生的藤蔓,却如同跗骨之蛆,不断限制着李秋玉的腾挪空间。
二人你来我往,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有趣。
符卓恨这个小家伙,不仅突破到了筑基期,而且看样子,他昨夜并非单纯地在输出灵力。
在用自己的“荣”,去中和李秋玉的“枯”时,他亲身体会到了荣枯相济、生死循环的真意。
这份最直接的感悟,胜过十日百日的枯坐冥想,成为了他破境的钥匙。
他的根基,甚至比按部就班突破的李秋玉还要稳固几分。
而李秋玉,也确实没有让我失望。
她挺过了心魔关,整个人像是被重新淬炼过了一遍。
虽然眼神中的仇恨依旧浓郁,但那份狂躁与失控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对的冷静。
她将仇恨这把双刃剑的剑柄,重新握回了自己手中。
此刻的她,攻势虽然凌厉,但灵力运转圆融无碍,再无昨日那三处滞涩之感。
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利用仇恨,而不是被仇恨所奴役。
看他们这般拼尽全力的对练,想来是为了不久后的青云宗弟子大比做准备。
也好,宗门之内的小打小闹,正好可以作为检验他们修行成果的试金石,也能让我看看,这青云宗年轻一代的实力,究竟是个什么水准。
我没有再隐藏自己的气息,信步向他们走去。
两人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到来,攻势一缓,默契地停下手,齐齐转身向我躬身行礼:
“大师傅。”
李秋玉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中的敬畏之色更深了。
符卓恨则是咧嘴一笑,露出几分邀功般的期待。
“花架子。”
我看着他们,声音平淡地吐出三个字。
符卓恨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李秋玉,你的水箭只有形态,没有神髓。水之变化万千,可为至柔之溪,亦可为断金之刃。你的用法,太过僵硬。”
我的目光转向符卓恨,“还有你,木属灵力厚重有余,变化不足。只会一味防守,如同靶子。若对手实力再强三分,你的木盾撑不过三息。”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两个刚刚还有些自得的少年少女,顿时都低下了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看着他们这副样子,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问道:
“宗门大比,何时开始?”
听到我的问题,符卓恨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躬身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回大师傅,还有一个月!就在下月初一,宗门所有内门弟子都会参加!”
他身旁的李秋玉则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将这个时间节点记在了心里,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燃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战意。
一个月,对她而言,既漫长又紧迫。
“一个月么……”
我低声重复了一句,心中略作思量。
时间不算充裕,但也足够让他们将刚刚稳固的境界,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战力了。
单纯的苦修效果有限,必须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目标,让他们明白力量真正的运用之法。
我的教学方式,向来不是循循善诱。
最深刻的道理,往往蕴含在最直观的震撼之中。
我的目光先落在了李秋玉身上。
“你看好了。”
话音未落,我并指如剑,对着前方的空地随意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也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就那么凭空出现在我的指尖,静静地悬浮着,仿佛一颗完美的钻石,倒映着晨曦与云海。
李秋玉的瞳孔猛地一缩,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滴水。
下一刻,那滴水珠开始发生匪夷所思的变化。
它先是“噗”的一声,化作一片氤氲的薄雾,轻柔地缭绕在我的指尖,仿佛山间最飘渺的晨霭,润物无声,却又无孔不入。
紧接着,雾气瞬间凝结,化作一根细如牛毛的冰针,针尖闪烁着森然的寒芒,那股极致的锋锐之气,让李秋玉本能地感到了一丝刺痛。
冰针没有停留,又迅速融化、拉长,变成了一条柔韧无比的水鞭,在空中灵巧地舞动,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看似轻柔,却蕴含着抽山断岳的可怕力量。
最后,水鞭盘绕收缩,重新化为一滴水珠,静谧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水,无常形,利万物而不争,却也能摧枯拉朽,滴水穿石。你所理解的,只是它最肤浅的形态。”
我收回手指,那滴水珠悄然消散于空气之中,“一个月内,你能让你的水箭,拥有这其中任何一种变化,便算入门了。”
说完,我又看向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符卓恨。
我没有说话,只是随手从旁边的灵橘树上,摘下了一片青翠的叶子。
我将叶片托在掌心,一股淡青色的灵力缓缓注入其中。
那片普通的叶子,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
它的叶脉变得粗壮如筋络,叶面泛起了一层皮革般的光泽,坚韧异常。
我屈指一弹,叶片飞出,竟发出“铛”的一声金铁交鸣之音,在岩石上留下了一道白痕。
叶片飞回我手中,边缘又变得无比锋利,薄如蝉翼,轻轻一挥,便无声无息地切断了一缕飘落的发丝。
这还不算完,叶片之上,忽然生出嫩绿的根须,迅速缠绕交织,眨眼间便在我掌心构成了一面小巧却结构精密的藤盾,盾面上甚至还开出了一朵微小的橘花。
“木,非死物。其根,可坚如磐石;其干,可为擎天之柱;其叶,可作飞花之刃;其藤,可成缠敌之索。它的本质,是‘生’与‘变化’。”
我散去灵力,那片叶子恢复了原状,随风飘落。
“你的任务,是让你的木盾,在承受攻击时,能生出藤蔓反击。何时做到,何时才算真正掌握了‘荣’字卷的精髓。”
两个刚刚晋升筑基,心中还存着几分自得的少年少女,此刻已经彻底被我展现的手段所折服。
他们眼中充满了震撼、迷茫,以及一丝狂热的向往。
原来,灵力的运用,还能达到如此神乎其神的境界。
他们那点微末的道行,与我相比,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的差距。
看着他们失魂落魄的模样,我没有再多说半句废话。
真正的教导,点到为止即可,剩下的,需要他们自己用无数的汗水与思考去填补。
“去吧。”
我转身,向着悬崖边缘走去,“别在大比上,丢了弃云峰的脸。”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鞭策,抽打在两人心头。
他们浑身一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两人再次向我的背影深深一躬,然后便一言不发地转身,各自找了一处地方,开始了新一轮的苦修。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变得无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