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静止的空间内,两道白色光团在不停乱窜,颇有些横冲直撞的意味。
云卿本在世界缝隙里安睡,却被突然闯入的两道白光给搅扰醒了。
世界缝隙是一片虚无之地,没有时间,没有生命,是云卿沉眠后最喜欢停留的地方。
在这里偶然会迎来一些不速之客,只是从没有任何魂体会像这次一样,直接从她的云身里穿过。
云卿打量起云影里留下的二三点金色光点,目光不由地看向其中一道光芒。
金色光点里的讯息颇多,让云卿看见了一个分外不同的世界。
在那里,万丈高楼拔地起,人族繁盛得连宽广无比的土地都装不下了。
那是一个云卿从未曾踏足的世界,光怪陆离地紧,她暗自猜测,应该是刚刚诞生的新世界。
云卿正欢欣地欣赏那个与众不同的新世界,却见两道白光寻到缝隙,一下子就飞了出去。
那个世界太奇妙了,云卿起了探寻的心思。
只是,这其中一道白光团遗留的东西应该要还回去,这是那魂体的一部分记忆,若是不还给它,岂不是不好?
云卿分出一朵云,追随光团飞行的方向而去,而后那云来到了一处新的地方。
只是进来的时机不凑巧,这方世界正电闪雷鸣,倾盆而雨。
暗夜中,那两道本就微弱的光团正极速下降,飞至一处地界,竟朝两个方向而去。
其中一道强盛的光团很快没入黑暗,另一道正慢吞吞地朝正下方降落。
柔白的云毫不犹豫,随那道光芒一起,静静落了下去。
……
近日,泉州城出了一件大事,一时惹得全城百姓的八卦之心闻风而动。
起先是泉州通判盛大人家死了一个妾室,偏那妾室还身怀有孕,谁想到就在盛家主君主母外出之际难产而去。
知道这个消息时,听闻者也只叹息了一句,说那妾室命运不济。
毕竟她若能平安生下孩子,也算是在通判大人家立住了脚。
不过一两日,便又听闻那妾室娘家怀疑有人谋害,亲自上门讨要说法。
得知这里头可能牵扯到后宅阴私,便又引得爱好吃瓜的泉州百姓食指大动。
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之时,一个身穿灰青色夹袄的老妇人面容愁苦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是泉州本地人,千里迢迢地过来,也不过是可怜孤女无着。
想到客栈里那个病怏怏的小姑娘,老妇人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那姑娘命苦啊,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偏去岁爹娘都去了,家里又没有亲近可靠的长辈。
眼见着要被村里的无赖卖了,老妇人便着了急。
她与那姑娘虽没亲没故,可是却和她祖母一同长大,幼时关系最是要好。见了她的后人落到这般孤立无助的田地,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只是她家里儿孙众多,实在不是这姑娘的好去处。
想来想去,老妇人就想起了这家多年前被送入官老爷家为妾的姑奶奶。
那位姑奶奶虽早已不在,却留下了一个儿子,正是如今的泉州通判盛紘。
老妇人早想带小姑娘去盛家拜访,偏前段时间小姑娘水土不服,刚到泉州地界就发起了高烧,整日被烧的病怏怏的,险些死了。
好容易等她病好了,这盛家跟着又出了事!
如今这盛家闹得沸反盈天,老妇人知道实在不是登门的好时候。
只是她身上带的盘缠使完了,实在是等不及了。
老妇人匆匆回了客栈,见到小姑娘正乖乖巧巧地坐在窗边看街景,便笑道:
“云丫,我给你买了身新衣裳,你赶快换上,我紧着给你梳梳头,咱们去找你盛家表叔。”
说着那妇人便将一身艳色衣裙推了过来,云卿看了看,然后认命地穿上了。
她本是追着白光而来,谁知刚到地上,就见大雨里不断扣敲医馆大门的老妇人。
老妇人怀中抱着一个被烧红了脸的孩子,那孩子气若游丝,眼见着就要不行了。
可是深更半夜,又是雨天,根本就敲不开医馆的门。
直到那孩子魂体消散,云卿不忍老妇人哭嚎,便没入了云丫的体内,又赋予了这具肉体以生命。
换完新衣,梳了头发,老妇人退掉客栈,牵着云卿的手去了盛府。
此刻的盛家刚刚安抚好卫姨娘的家人,体体面面地将人送走。谁知还没喘口气,便又迎来了通传。
听是自家小娘的娘家人找了过来,盛紘呆愣在原地。
他小娘春姨娘已经故去三十多年了,所谓的娘家人早已失去联系,他自然愣住。
“可知道来的是什么人?”盛紘不安道。
盛紘之妻王氏拿帕子沾着眼泪:“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家,和……和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天可怜见的,那孩子还没有如兰大呢。”
“听说家里全都没人了,幸而遇到一个良善的老人家,这才千里迢迢送了过来……”
听到小娘家里人如此凄凉,盛紘的心肠不由软了。
王大娘子小心觑着盛紘的脸色,语气难得地柔软:“官人,眼看着咱们就要离开此处,你得快拿个章程出来?”
“我小娘从前最是念着弟弟一家的,真没想到,他们家会落得这般地步。如今他们家只剩这点血脉了,我……我怎么能不管不问呢,必是要好生照顾的。”
感叹一番后,盛紘将人请了进来。
直到那一老一少的身影映入眼帘,看着那可怜巴巴的瘦弱身影,盛紘不由红了眼眶。
“云丫,快去给盛老爷行礼,这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老妇人轻轻推了云卿一下,云卿便拜道:“民女云丫,拜见盛老爷。”
盛紘对亲生母亲春小娘眷恋颇深,哪里受得了这个。
他当即语带哽咽道:“你叫云丫,可真是个好名字。你不该叫我老爷,你应该叫我表叔的。”
见盛老爷语气和善,不像是六亲不认之人。老妇人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枚发黑的银锁。
“这是你生母春杏送给云丫父亲的长命锁,权当个信物吧,你正好可以验证云丫的身份。”
盛紘接过来,见上头是熟悉的纹样,顿时红了眼。
同样的银锁,他也有一枚。不会有错,这正是小娘的娘家人。
确认完身份,盛紘当即对老妇人表达感谢,又许以重金酬谢。
“我本想留您老人家多住几日,可不日我就要携家眷去别处赴任了,只好委屈您,稍后我会派人亲自护送您老人家回家乡,您看可好?”
出来日久,老妇人早已想念儿孙,自然欢喜应下。
云卿看着满面和善的表叔,也很高兴,这盛家宅院里,正好有她感兴趣的人。
那道白光的所落之处,正在这盛家后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