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与血腥味尚未散尽，残存的联合侦查队成员脸上混杂着悲痛、疲惫与劫后余生的惊悸。三辆装甲车被毁，超过十名队员永远留在了那片废墟，伤者被简单包扎后，集中在仅剩的一辆卡车上，呻吟声此起彼伏。
“统计伤亡，清点弹药，五分钟后出发！”雷炎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依旧冷静得可怕，但紧抿的嘴角和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内心翻涌的怒火。他大步走到张起灵和解雨臣面前，目光扫过被林曦搀扶着的张起灵——维持“心光”抵御精神冲击，再加上之前的战斗消耗，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气息也稍显不稳。
“还能继续吗？”雷炎问得直接，目光主要落在张起灵身上。他很清楚，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里，真正能决定任务上限、对抗未知危险的，是这个人。
张起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身边的林曦。林曦深吸一口气，压下脑海中残留的精神震荡，感知全力蔓延开，如同无形的丝线，追踪着那些撕裂者撤退时留下的、细微却强烈的能量痕迹和腥臭气息。
“痕迹很清晰，指向东南方向。”林曦汇报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概两公里外，有一个大型地下结构的入口，应该是废弃排水系统改造的，能量波动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它们撤退得太干脆，像是故意引我们过去，里面大概率是陷阱。”解雨臣眉头紧锁，提出关键疑虑。
“我知道。”雷炎眼神冰冷，握着战刀的手不自觉收紧，“但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指挥节点十有八九就在下面。现在撤退，之前牺牲的兄弟就白死了，而且……”他顿了顿，语气凝重如铁，“放任这种能指挥变异体的鬼东西在眼皮底下壮大，晨星避难所迟早会被攻破，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风险与机遇并存。撤退，能暂时安全，却会错失捣毁指挥节点的良机，还可能面临避难所保守派的诘难；前进，九死一生，却有可能一劳永逸，掌握对抗“撕裂者”的主动权。
张起灵收回目光，看向雷炎，只说了三个字：“你带头。”
这是同意继续任务，也是一种基于当前形势的务实选择——雷炎熟悉联合行动的调度，对避难所的作战模式更了解，由他带头能减少内部摩擦，同时也带着一丝试探。
雷炎深深看了张起灵一眼，从他平静的眼神中读懂了决心，点头道：“好！”
没有时间犹豫，简单休整后，还能行动的人员重新编组。重伤员和一名驾驶员留守卡车，建立临时通讯点，随时保持联络。其余人——“图书馆”小队全员、雷炎及其四名状态尚可的手下、“灰刃”和“铁砧”残存的五名队员，共计十五人，组成精简突击队，向着林曦指示的地下入口前进。
入口隐藏在一个坍塌的立交桥墩下方，是一个被暴力扩开的巨大裂缝，黑黢黢的洞口如同巨兽的咽喉，散发出浓烈的霉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甜腥的生物质气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众人打开头盔上的战术灯，光线投入黑暗，照出的景象让人头皮发麻。这并非天然的地下空间，而是一个庞大的古老排水系统，但此刻已被彻底改造：通道四壁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巨型生物内脏壁般的暗红色肉膜，还在缓慢蠕动，分泌出粘稠的透明黏液；脚下的地面被黏液浸透，行走其间发出“噗嗤、噗嗤”的恶心声响；肉膜上攀附着无数散发着幽绿色或惨蓝色荧光的菌类和苔藓，提供了微弱却诡异的光源，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
“这鬼地方……被它们彻底改造了？”王胖子下意识捂住口鼻，眉头皱成疙瘩，低声吐槽，“比古墓里的粽子窝还恶心，胖爷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曦的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扭曲，那些蠕动的肉膜和荧光苔藓似乎都在散发着干扰性的能量波动，让他的探测范围大幅缩减。他只能勉强维持着周身小范围的清晰感知，紧紧跟在张起灵身边。
“能量波动从深处传来，越来越强烈，和指挥节点的特有频率完全吻合。”林曦低声道，语气带着一丝紧绷。
雷炎打了个“噤声”手势，队伍呈楔形警戒队形，沿着主通道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推进。通道错综复杂，岔路极多，如同迷宫，墙壁上的肉膜不时收缩舒张，仿佛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呼吸。
偶尔会遇到零星的、体型瘦小的“工兵”形态撕裂者，它们并不主动攻击，只是匆忙搬运着一些锈迹斑斑的金属碎块或粘稠的生物组织，快速消失在侧面的通道中，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持续的建设与加固。
越往深处，那种低频的能量波动越强，如同某种巨大心脏的搏动，沉闷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带来无形的压迫感。空气中还弥漫起一种类似信息素的微弱气味，能扰乱心神，让人莫名烦躁。
“保持清醒！集中精神，注意精神防护！”解雨臣高声提醒众人，他自己也感到一阵阵心烦意乱，不得不强行凝神。
张起灵周身的麒麟血气息微微流转，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那无形的精神干扰排斥在外，同时刻意将林曦护得更紧，两人的能量场隐隐共鸣，形成双重防护。
不知前行了多久，估计已深入地下数百米，前方的通道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穹洞出现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战术灯的强光与洞壁荧光交织，照亮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图书馆”小队和铁血硬汉雷炎，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惊悚。
这是一个规模堪比晨星避难所内城区的巨大穹洞。而穹洞的中央，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然大物——“母巢”。
它如同一颗畸形的巨型心脏，在缓慢而有力地搏动，表面布满了粗壮的血肉管道，青筋暴起，不断分泌出粘稠的能量黏液；无数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机械元件镶嵌在血肉之中，散发着冰冷的科技感；扭曲的金属骨架缠绕在外侧，如同支撑躯体的骨骼；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一些体型较小、似乎尚未成熟的撕裂者在孔洞中蠕动、嘶吼，偶尔有几只爬出来，沿着肉膜快速爬行；无数粗细不一的肉藤从母巢延伸出来，深深扎根在穹洞的四壁与顶端，如同遍布全身的血管和神经网络。
生命的温热感与机械的冰冷感，在它身上诡异地融合，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而最让人感到惊悚与愤怒的，是在那母巢的最顶端，镶嵌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性的躯体，赤裸的上半身苍白得近乎透明，能清晰看到皮下流淌着幽蓝能量的血管；下半身已经完全与母巢的血肉组织融合，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巢；无数细小的神经束从他的后脑和脊柱延伸出来，如同密密麻麻的电线，精准连接着母巢的核心部位；他的双眼圆睁，瞳孔却是一片空洞的幽蓝，没有任何神采，只有嘴唇在随着母巢的搏动而无意识地翕动着，仿佛在吟诵某种古老而诡异的咒文。
那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能量波动，正是从这个被禁锢的“人”形核心，以及他身下的母巢中共同散发出来的。
“那是……指挥节点？”吴邪声音干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人？”
“不……那可能曾经是人。”解雨臣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他推了推眼镜，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现在，他只是这个母巢的‘活体处理器’，一个被榨取意识和生命能量的……工具。”
雷炎死死盯着那个“人形核心”，握着战刀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古铜色的皮肤涨得通红，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这帮……杂碎！”
就在他们被这骇人景象所震慑、尚未完全反应过来时，那母巢顶端的“人”形核心，空洞的幽蓝瞳孔，突然微微转动了一下，如同机械齿轮般精准，直直地“看”向了他们藏身的通道入口！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十倍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轰然爆发，混合着无数撕裂者被惊动后发出的尖锐啸叫，从穹洞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狠狠拍向突击队！
林曦的“心光”瞬间被压缩到极致，白金色光芒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王胖子闷哼一声，脸色惨白，差点栽倒；几名意志力较弱的队员直接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呻吟；雷炎也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强行抵御着精神冲击。
与此同时，穹洞各处的肉藤疯狂收缩，无数成熟的撕裂者从母巢孔洞、通道深处蜂拥而出，猩红的复眼锁定目标，骨镰闪烁着寒光，朝着突击队扑来！
他们找到了目标，却也惊醒了沉睡（或者说，一直清醒着）的恶魔。
真正的死战，此刻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