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史馆的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腐朽的呻吟,每级台阶的凹槽里都嵌着银灰色粉末,与老张鞋底的成分完全相同。苏然的长命锁在衬衫里发烫,左眼的空洞渗出冰凉的液体 —— 当他踏上倒数第三级台阶时,视野里突然闪过 1969 年的画面:穿中山装的人正将一个铁皮箱抬上顶楼,箱子表面的眼睛符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与此刻墙壁上的印记分毫不差。
门锁是特制的。 叶澜的军刀抵住顶楼的木门,锁孔的形状像只倒悬的眼睛,瞳孔处的
字刻痕与老张带来的银铃碎片严丝合缝,是日军时期的老锁,钥匙只能是……
她的话没说完,苏然已经将银铃碎片插进锁孔。齿轮转动的声响里,门楣上的 镇史馆 匾额突然裂开,露出后面的 731 观测站 钢印,边缘的锯齿状纹路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滴在台阶上凝成细小的眼睛符号。
阁楼里弥漫着福尔马林与灰尘混合的怪味。叶澜的探照灯扫过墙面的瞬间,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 整面墙被密密麻麻的照片覆盖,1946 年的守潭人、1969 年的实验体、1994 年失踪的学生…… 每张照片的角落都用银灰色颜料标着数字,从
到
整齐排列,而正中央的位置,挂着林悦的素描自画像。
画像里的女孩嘴角还带着笑,胸前别着的山茶花发卡在铅灰色笔触里泛着微光。画框下方用红笔写着行小字:第七个合适的,字迹的边缘爬满银灰色的触须状线条,与
表面的褶皱完全相同。
合适什么? 叶澜的指尖抚过画框边缘,后颈的胎记突然像被火灼般刺痛。她注意到林悦的瞳孔被人用银灰色颜料点过,放大后能看到里面映出的阁楼景象 —— 与此刻他们所处的空间分毫不差,仿佛女孩早就预知了自己会被挂在这里。
苏然的目光落在墙角的铁架上,七只玻璃罐整齐地排列着,编号从
到
的罐子里装着浑浊的银灰色液体,唯有第七只罐子是空的,罐口的标签写着 适配率 92%,与中药铺密室表格里苏然的适配率完全一致。
他们在筛选祭品。 苏然的声音发紧,左眼闪过日军仓库的冷藏柜画面,那些标着 符号原液 的试剂瓶排列方式与这些玻璃罐如出一辙,前六个都失败了,林悦是第七个目标……
他的话被桌上的笔记本吸引过去。深棕色的封皮上烫着个眼睛符号,翻开时纸页发出酥脆的响声,墨迹里的银灰色颗粒在灯光下缓缓蠕动。第一页的标题用猩红墨水写着:符号适配实验日志,下面的落款是 1945-2024,跨越了近八十年。
叶澜的军刀挑起笔记本,发现纸页间夹着根女人的长发,发丝上的银灰色粉末与林悦画筒里的完全相同。她翻到 1994 年的记录,泛黄的纸面上画着七个小人,第六个小人的脸上贴着赵小勇的照片,第七个则是空白,旁边标注着 ,笔迹与王领导档案里的签字完全一致。
王领导一直在做这个实验。 苏然突然按住她的手腕,指向 2023 年 10 月 17 日那页 —— 苏然的名字被红笔圈了三次,每次圈住的笔迹深浅都不同,旁边记录着 左眼适配度 78%→85%→92%,最后画着个箭头指向林悦的名字,他在观察我们的适配率变化。
笔记本里突然掉出张折叠的 x 光片,胶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苏然的颅骨左侧有块不规则的阴影,边缘的星图纹路与长命锁完全重合,而阴影的密度数值,与日军仓库 符号原液 的浓度数据惊人地吻合。
他们知道我的眼睛。 苏然的呼吸骤然急促,左眼的空洞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想起中药铺密室里的适配率表格,自己的名字后面被人用银灰色颜料写着 容器备选,当时没在意,此刻才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 —— 他和林悦一样,都是
的潜在容器。
叶澜的探照灯突然照到照片墙的缝隙里,那里藏着半截银铃手链,链节上的
字刻痕还很清晰。手链缠着张撕碎的纸条,拼起来是 第七个需在血月之夜激活,墨迹里的罂粟壳粉末与李医生药渣里的完全相同,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血月…… 叶澜突然想起父亲写生本里的血月插画,月亮的阴影里,七个祭品正围着 ,第七个位置的人影戴着山茶花发卡,就是明天的腊月廿九。
苏然的长命锁突然与笔记本产生共振,某页夹着的银灰色薄片状物飘落到地上。展开后是张星图,第七颗星的位置被红笔改成了镇史馆的坐标,旁边用守潭人文字写着 七星聚,母体醒,与赵守义日记里的预言完全一致。
他们在等星图归位。 苏然的指尖划过星图上的镇史馆标记,那里的银灰色颜料突然发烫,在他掌心烙出个眼睛形状的红痕,阁楼是星图的最后一个支点。
叶澜突然注意到林悦画像的背面有硬物凸起。她小心地拆开画框,发现里面藏着块碎镜片,反射的光里能看到阁楼的横梁上挂着个黑影 —— 是件中山装,袖口的银铃手链正在轻轻晃动,三短两长的节奏敲得人头皮发麻。
王领导来过。 苏然的左眼闪过画面:王领导站在照片墙前,用红笔圈住林悦的画像,笔记本摊开在桌上,苏然的名字被第三次圈住时,窗外的血月正好升到最高点,他在确认最终的适配者。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是一张未完成的实验计划,上面写着 1 月 20 日(腊月廿九),用第七个适配者的血激活星图,同步母体与符号网络,下面画着一个简易的祭祀阵,七个顶点分别标着七个人的名字,最后一个位置赫然是林悦,而阵眼的位置,写着苏然的名字。
他要让你和林悦…… 叶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后颈的胎记烫得像块烙铁。她突然想起暗河底
心脏位置的林悦眼球,瞳孔里映出的周明举铃身影,原来那不是在祭祀,而是在为这场适配实验做准备。
阁楼的地板突然发出吱呀声响,靠近墙角的木板微微翘起,下面露出个暗格。叶澜的军刀撬开木板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涌了出来 —— 里面的铁皮盒里装着六只眼球,瞳孔都对着中央的空位,而空位旁边的标签写着 ,与玻璃罐的编号完全对应。
前六个失败的适配者…… 苏然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认出其中一只眼球的睫毛上还缠着半块银铃碎片,是赵小勇的,他们的眼睛被挖下来,用来校准星图。
就在这时,林悦的画像突然渗出银灰色液体,顺着墙面流到笔记本上,在
的名字周围汇成个完整的眼睛符号。阁楼的通风口传来风声,夹杂着细碎的银铃声,像有人在外面数着倒计时。
叶澜抓起笔记本塞进怀里,军刀的山茶花印记与画框上的符号产生电弧,在地面灼出 长白山 三个字。她知道王领导的计划远不止激活星图那么简单,这场持续了八十年的符号适配实验,最终目的恐怕是要让
通过适配者的身体获得完整的意识。
苏然望着照片墙中央林悦的笑脸,突然明白那 第七个合适的 字样下面,被银灰色颜料覆盖的其实是另一个名字 —— 用紫外线灯照射后, 两个字在画框边缘显形,旁边同样画着个眼睛符号,只是被划了道红叉。
他们先选的是你。 苏然的长命锁贴在画框上,蓝光里浮现出守潭人的文字:山茶花印记持有者,适配率 98%,因抗拒实验剔除是你父亲用某种方法让他们放弃了你。
阁楼的灯光突然闪烁,照片墙上的所有眼睛都在灯光下转动,瞳孔齐齐对准苏然和叶澜。通风口的银铃声越来越急,三短两长的节奏里,隐约能听到王领导的声音:找到第七个了吗?星图快对齐了……
两人冲出阁楼时,楼梯口的眼睛符号突然全部亮起,暗红色的光芒在雪地里组成通往长白山的箭头。叶澜回头望了眼镇史馆顶楼的窗户,那里的灯光正逐渐变暗,仿佛有只巨大的眼睛在缓缓闭上,而林悦的画像在黑暗中依然亮着,嘴角的微笑诡异而清晰。
苏然的长命锁在胸前剧烈发烫,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道眼睛形红痕,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圈三次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 不是实验对象,而是启动整个星图的钥匙,而那把钥匙的锁孔,就是林悦这第七个适配者的血。
雪地里的银铃声还在继续,像在催促他们快点走向长白山,走向那场等待了八十年的最终适配。叶澜的军刀在雪光里泛着冷光,她知道明天的血月之夜,阁楼里的照片墙将会添上第八张照片,而他们必须阻止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