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燮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游丝，脸色灰败中透着一股不祥的青黑。萧然的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眉头紧锁成了川字，指尖传来的脉象混乱不堪，如同被狂风暴雨肆虐过的残破战场——内力枯竭，经脉多处断裂，更严重的是那阴寒歹毒的异种真气和强行催动“修罗煞气”带来的反噬，如同两条毒龙，在他体内肆虐冲撞，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萧先生，大人他……”沈墨看着林燮的模样，虎目含泪，声音哽咽。赵莽也攥紧了拳头，满脸焦急。
“情况很糟。”萧然收回手，声音低沉而沙哑，“内伤极重，已伤及心脉本源。更麻烦的是那两股异气，彼此纠缠，又与他本身近乎枯竭的内力形成僵持，寻常药物和针石之力，难以介入，强行施为，反而可能加速其崩溃。”
他迅速取出银针，手法如电，刺入林燮胸前几处要穴，暂时护住其心脉不断，又喂他服下几颗吊命的灵丹。但丹药入口，效果却微乎其微，林燮的气息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衰落。
“必须立刻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为他施术疗伤！此地不宜久留！”萧然当机立断。水月庵的动静恐怕已经惊动了敌人，追兵随时可能到来。
沈墨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一个地方！苏州城外三十里，有一处我们锦衣卫早年设立的暗桩，是一处经营药材的庄子，名为‘百草堂’，绝对可靠！”
“好！就去那里！赵莽，你背上大人，我们立刻出发！”萧然吩咐道，同时看向沈墨，“沈千户，麻烦你清理痕迹，并传讯陈默，让他带着韩锋和赤阳参，立刻前往百草堂汇合！炼制‘纯阳造化丹’刻不容缓！”
众人不敢有丝毫耽搁，趁着夜色未退，由沈墨引路，赵莽背负着林燮，萧然在旁护持，几人施展轻功，如同鬼魅般悄然离开了已成是非之地的水月庵，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天亮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位于一处山谷之中的百草堂。这里看似一个普通的药材庄园，但内部却有精通武艺的缇乔伪装成药农和伙计，守卫森严。
陈默早已接到消息，带着依旧昏迷但伤势被暂时压制住的韩锋以及那支珍贵的赤阳参在此等候。看到赵莽背上气息奄奄的林燮，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先生，林大人他……”
“情况危急，我需要立刻闭关为他疗伤！默儿，你来得正好，帮我准备！”萧然顾不上多解释，立刻吩咐道，“准备静室，热水，金针，还有我药囊里那套‘五行通脉针’！另外，将这赤阳参切下三片，捣碎成汁，备用！”
“是！”陈默连忙应下，飞快地去准备。
静室内，灯火通明。林燮被平放在铺着软垫的榻上，除去上衣，露出精壮却此刻布满了淤青和诡异青黑色纹路的胸膛。
萧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摒弃所有杂念，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他先是以常规金针之法，试图疏导林燮体内乱窜的真气，但针尖刺入，仿佛泥牛入海，那两股异气顽固地盘踞在经脉要穴，排斥着一切外来的力量。
“不行……常规方法无效。”萧然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看向那碗散发着浓郁阳和之气的赤阳参汁，“看来，只能兵行险着了。”
他看向陈默，神色无比严肃：“默儿，我接下来要施展的，是萧家秘传的‘岐黄夺命针’，此针法霸道无比，乃是以施针者自身精纯内力为引，辅以至阳药力，强行打通闭塞经脉，驱除异气，有起死回生之效，但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不仅病人会立刻殒命，施针者亦会遭受严重反噬！你需要在我下针时，以我教你的‘回春手’指法，护住大人心脉三寸之地，绝不能有丝毫差错！明白吗？”
陈默感受到萧然话语中的沉重，用力点头，眼神坚定：“弟子明白！定不负先生所托！”
萧然不再多言，取过那套造型奇古、闪烁着五种不同颜色毫光的“五行通脉针”。他先是以银针蘸取赤阳参汁，刺入林燮周身三十六处大穴，至阳药力注入，林燮身体猛地一颤，皮肤表面蒸腾起丝丝黑气，那阴寒异气似乎被激怒了，反抗得更加剧烈！
就是现在！
萧然眼神一凝，双手如同穿花蝴蝶，快得带起残影！五色毫针依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接连刺入林燮奇经八脉的关键节点！他自身精纯温和的内力，如同涓涓细流，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沿着金针渡入林燮体内，引导着赤阳参的药力，化作一柄灼热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剥离、驱赶着那两条盘踞的“毒龙”！
“呃啊——！”昏迷中的林燮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的青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挣扎！
“护住心脉！”萧然低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显然消耗极大。
陈默不敢怠慢，双手食指中指并拢，以内力催动“回春手”，稳稳地点在林燮心口三寸之地，一股柔和的生机之力透入，勉强维持着那脆弱平衡。
这是一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战争，在方寸之间的身体内展开。萧然的额头汗水涔涔而下，衣衫很快被浸透。陈默也是咬牙坚持，不敢有丝毫松懈。
时间一点点过去，静室外，沈墨和赵莽焦急地踱步，听着里面偶尔传出的闷哼和压抑的喘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静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
萧然踉跄着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靠在门框上才勉强站稳。陈默跟在他身后，也是满脸疲惫，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先生，大人他……”沈墨急忙上前扶住萧然。
“暂时……稳住了。”萧然的声音极其虚弱，“异气已被驱散大半，断裂的经脉也勉强接续……但他本源损耗太重，尤其是寿元……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众人闻言，心中稍定，但看着萧然几乎站不稳的样子，以及静室内依旧毫无声息的林燮，沉重的心情并未减轻多少。
萧然推开沈墨的搀扶，走到院中，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喃喃自语：“岐黄秘术，夺天地造化，亦遭天妒……林兄，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路，需要你自己闯过来……”
晨风吹过，带着山谷草木的清新气息，却吹不散弥漫在百草堂上空的凝重与担忧。
（第24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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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暗流汹涌
林燮重伤昏迷，萧然耗尽心力施救后亦需静养，百草堂暂时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所幸沈墨经验丰富，立刻接手了指挥，将庄园的防卫等级提升到最高，同时严密封锁消息，对外只称有贵客在此养病，谢绝一切访客。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州府乃至整个江南的暗流，并未因水月庵的变故而平息，反而变得更加汹涌。
织造衙门内，孙德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水月庵被袭，师太重伤遁走，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他吓得不轻。他深知那位“师太”在教中的地位和手段，连她都吃了大亏，可见对手之强悍。更让他恐惧的是，对方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而且很可能已经掌握了他与白莲教勾结的证据！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孙德海尖细的嗓音在书房内回荡，他狠狠地将一个名贵的官窑瓷杯摔在地上，碎片四溅，“连个小小的庵堂都守不住！要是牵连到杂家，你们都得掉脑袋！”
下方跪着的几个心腹太监和织造衙门的属官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查！给杂家狠狠地查！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孙德海咆哮道，“还有，立刻给京里送信，将此地情况密奏太后！请求增派高手，务必……务必清除隐患！”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必须尽快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与此同时，苏州府另一处隐秘的宅院内。
那名从水月庵逃脱的师太，此刻正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运功疗伤。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气息也不如之前凝练，但眼中的戾气和杀意却更加浓烈。
“好一个林燮！好一个萧然！”她缓缓睁开眼，声音如同寒冰，“竟然能破我‘镜花水月阵’，还让本座受了如此重的伤！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一名身着黑袍、面容隐藏在兜帽下的手下躬身禀报：“启禀莲座，根据现场痕迹和后续探查，可以确定，闯入水月庵的正是林燮、萧然一行人。林燮重伤，生死不明，已被其同伙带走隐匿。萧然似乎也损耗极大。”
“重伤？”师太冷笑一声，“算他命大！不过，中了我的‘玄阴指’力和修罗煞气反噬，就算侥幸不死，也基本是个废人了！倒是那萧然……屡次坏我圣教大事，此獠不除，后患无穷！”
她沉吟片刻，下令道：“传令下去，动用我们在江南所有的眼线和力量，全力搜寻林燮、萧然的藏身之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个萧然，若能生擒，最好！他身上，或许有我们需要的‘钥匙’碎片！”
“是！”黑袍手下领命，又道：“莲座，孙德海那边似乎有些慌了，频频向京城求救，我们是否……”
“那个废物！”师太不屑地哼了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他现在还有用，暂时稳住他。告诉他，京城那边自有安排，让他做好他该做的事，尽快将江南的‘贡品’筹备齐全，尤其是那‘定颜珠’的替代品，圣主需要它来稳定‘圣体’。”
“属下明白。”
就在白莲教和孙德海方面紧锣密鼓地搜寻林燮等人踪迹时，百草堂内，沈墨也并未坐以待毙。
他一方面加强防卫，另一方面则动用锦衣卫在江南的庞大情报网络，反向调查水月庵和孙德海的底细，以及白莲教在江南的其他可能据点。
数日后，几份密报被送到了沈墨手中。
一份密报证实了孙德海与白莲教勾结，其采办“鲛人绡”、“定颜珠”等物，实则是为白莲教所谓的“圣主”搜寻蕴含特殊能量的资源。另一份密报则提到，近期太湖水域，尤其是西山岛附近，再次出现异常能量波动，似乎与林燮他们之前描述的阴穴有关，而且有船只看到岛上有身份不明的人员活动。
最让沈墨警惕的是第三份密报——来自京城的消息！太后似乎对林燮“久病不归”起了疑心，已暗中派遣内厂的高手南下，名义上是协助孙德海采办，实则很可能是来查探林燮虚实，甚至……伺机而动！
内厂！那是直属于皇帝（或太后）的特务机构，与锦衣卫素来不和，权力极大，手段酷烈！
“内厂的人也掺和进来了……这下麻烦了。”沈墨看着密报，脸色凝重。林燮昏迷，萧然虚弱，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和隐蔽，若是被内厂的人找到，后果不堪设想。
他将情况告知了刚刚能下床走动的萧然。
萧然听完，沉默了片刻，道：“内厂前来，未必全是坏事。太后疑心虽重，但未必敢明目张胆地对林兄下手，尤其是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内厂南下，或许也能牵制白莲教和孙德海的部分精力。”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药圃中郁郁葱葱的草药，缓缓道：“当务之急，是让林兄尽快苏醒。我需尽快开炉炼制‘纯阳造化丹’，此丹不仅能救韩锋，其纯阳药力对滋养林兄近乎枯竭的本源，或许也有一线生机。”
“只是，”萧然转过身，脸上带着忧色，“炼制此丹，动静不小，药香难以完全掩盖，恐怕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沈墨咬牙道：“无论如何，必须一试！我会加派人手，封锁山谷，尽可能拖延被发现的时间！”
暗流汹涌，危机四伏。百草堂这个暂时的避风港，似乎也即将迎来风雨的考验。而昏迷中的林燮，能否在风暴彻底降临之前，睁开他的眼睛？
（第24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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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丹成惊变
百草堂深处，一间特意改造过的、布下了简单隔绝气息阵法的密室内，萧然准备开炉炼丹。
巨大的紫铜药鼎被架在特制的炉灶上，下方燃烧着的是上好的无烟银丝炭，火候由陈默精心控制。鼎旁摆放着数十个玉盒、瓷瓶，里面盛放着炼制“纯阳造化丹”所需的各类珍贵药材，其中最为核心的，便是那支被切取了一部分的百年赤阳参。
萧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和凝重。炼制“纯阳造化丹”乃是古籍中记载的高深丹方，工序繁琐，火候要求极为苛刻，不容有丝毫差错。尤其是在投入主药赤阳参的那一刻，至阳药力爆发，更是关键中的关键。
“默儿，守心静气，控火需稳，如履薄冰。”萧然叮嘱了陈默一句，随即屏息凝神，开始按照特定的顺序和手法，将一味味辅药投入药鼎之中。
药材在鼎内高温下逐渐融化、提纯、交融，散发出各种或辛辣、或清香、或苦涩的药味，最终混合成一种奇异的氤氲之气，在鼎内盘旋。
时间一点点过去，密室内温度越来越高，萧然的额头再次渗出汗水，但他恍若未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药鼎、与火焰、与药材的沟通之中。
终于，到了最为关键的时辰。
萧然深吸一口气，拿起那盛放着赤阳参片的玉盒。参片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赤红色，仿佛有火焰在其中流动，散发出磅礴的阳和之气。
他小心翼翼地将参片投入鼎中那团已经初步成型的药液精华之内！
“嗡——！”
就在赤阳参接触药液的刹那，整个紫铜药鼎猛地一震，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鼎内原本平稳的药液瞬间沸腾起来，一股灼热澎湃的纯阳之力如同沉睡的火山般轰然爆发！赤红色的光芒甚至透鼎而出，将整个密室映照得一片通红！浓郁到化不开的药香，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甚至穿透了密室的隔绝阵法，向着山谷之外飘散！
“稳住火势！以文火慢煨，引导药力融合！”萧然低喝，双手虚按在药鼎之上，精纯的内力如同丝线般探入鼎内，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狂暴的纯阳药力，与其它药性缓缓交融、凝聚。
陈默咬紧牙关，全力控制着炭火，不敢有丝毫大意。
密室外，沈墨感受到那股惊人的药力和异香，脸色微变，立刻下令：“所有人戒备！封锁山谷所有出口，严禁任何人靠近密室百丈之内！”
他知道，如此惊人的动静和药香，绝对瞒不过有心人的感知！危险，很可能随时到来！
果然，就在丹成前夕，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声骤然从山谷外的山林中响起！紧接着，便是锦衣卫暗哨发出的凄厉警报和短促的兵刃交击之声！
“敌袭！有高手闯谷！”
沈墨脸色一沉，拔出腰刀，对赵莽喝道：“你带人守住这里，保护萧先生和大人！我去前面看看！”
“沈头儿小心！”赵莽重重点头，握紧了手中的腰刀，如同门神般守在了密室和林燮静室的通道前。
山谷入口处，已然爆发了激战！来袭者人数不多，只有七八人，但个个身手矫健，武功路数狠辣诡异，赫然是白莲教的精锐杀手！他们显然是被那冲天的药香吸引而来，目标直指炼丹的密室！
沈墨带人迎上，双方顿时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劲气四溢，惨叫声不绝于耳！百草堂的缇骑虽然精锐，但面对这些显然是精心培养的死士，一时间竟落了下风，不断有人倒下！
“结阵！不要让他们冲过去！”沈墨怒吼，刀法展开，如同疯虎，瞬间劈翻两名杀手，但更多的杀手如同跗骨之蛆般缠了上来。
与此同时，密室内的萧然也到了最后关头。鼎内的药力已经彻底融合，凝聚成三颗龙眼大小、通体赤红、表面有着天然云纹、散发着磅礴生机与纯阳气息的丹丸！
丹成了！
但就在萧然准备收丹的瞬间，密室厚重的石门猛地发出一声巨响！
“轰！”
石门竟然被人从外面以巨力强行震开了一道裂缝！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顺着裂缝涌入！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闪入密室，直扑药鼎！其目标，竟是那刚刚炼成的“纯阳造化丹”！
“尔敢！”萧然又惊又怒，他此刻内力消耗巨大，根本无法阻止！陈默更是被那黑影散发出的强大气势压迫得动弹不得！
眼看那蕴含着无数心血和希望的灵丹就要被夺！
千钧一发之际——
“嘭！”
一道凌厉无匹的刀气，如同九天落雷，后发先至，狠狠地斩向那道黑影！刀气之中，蕴含着一股虽然微弱、却纯粹而坚韧的意志！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此时还有如此攻击，被迫放弃夺丹，回身一掌拍向刀气！
“噗！”
刀气与掌风相撞，发出一声闷响，双双湮灭。
黑影身形一晃，露出了真容，竟是一个面容枯槁、眼神阴鸷的老者！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刀气来源的方向——那是林燮静室的方向！
只见静室门口，一个身影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他脸色依旧苍白，身形佝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里，却燃烧着如同寒星般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正是林燮！
在“纯阳造化丹”那磅礴生机和纯阳之气的刺激下，他竟在这最危急的关头，强行苏醒了过来！并且劈出了那凝聚了残存意志的一刀！
“林……林兄！”萧然看到苏醒的林燮，又惊又喜。
那枯槁老者眼神闪烁，看了看持刀而立的林燮（虽然虚弱，但那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煞气犹在），又看了看鼎中已然成丹、药力内敛的“纯阳造化丹”，再听到山谷外越来越近的厮杀声，心知今日事不可为。
他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如同青烟般从石门裂缝处遁走，来得快，去得也快。
危机暂时解除。
林燮看到老者退走，强提着的一口气顿时松懈，眼前一黑，再次软倒在地，幸好被冲过来的陈默扶住。
“丹成了……快，给韩锋服下……”林燮用尽最后力气说完，便再次陷入昏睡，但这一次，他的气息虽然微弱，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死寂，仿佛有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萧然看着鼎中那三颗赤红如玉的丹丸，又看了看昏迷过去却气息稍稳的林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丹成惊变，险死还生。但总算，熬过了这一关。只是，白莲教的触角，似乎比他们想象的伸得更长，这百草堂，也不再安全了。
（第24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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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内厂至
山谷内的厮杀声渐渐平息。来袭的白莲教杀手在丢下几具尸体后，见事不可为，果断撤退了。沈墨带着一身血迹和疲惫，清点伤亡，安排警戒，脸色阴沉得可怕。百草堂的守卫损失了近三成，可见敌人之强悍。
密室石门被重新封堵，萧然将三颗“纯阳造化丹”小心收起。其中一颗立刻给重伤的韩锋服下。丹药入腹，磅礴温和的纯阳药力化开，韩锋苍白的脸上迅速泛起一丝红润，胸口的爪痕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虽然人还未醒，但生命气息已然稳定下来，脱离了危险。
另一颗，萧然研磨成粉，混合其他温养经脉的药材，分次给林燮服下。丹药之力如同甘霖，滋润着林燮近乎干涸的经脉和本源，他昏睡中的神色似乎也安详了一些，呼吸变得悠长，不再那般微弱。
“大人情况如何？”沈墨处理完外面事务，急切地问道。
“性命暂时无忧，本源也有所滋养，但何时能真正苏醒，恢复实力，还是未知之数。”萧然叹了口气，“此次重伤，对他根基损耗太大，非一朝一夕能够弥补。”
就在这时，一名在外围警戒的缇骑匆匆来报：“沈千户，山谷外来了大队人马！打着内厂的旗号！为首的是内厂理刑百户，冯保！”
内厂！他们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沈墨和萧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来了多少人？”沈墨沉声问道。
“约有五十骑，皆是精锐番子，装备精良。那冯保指名要见林大人，说是奉太后懿旨，前来探病并协助江南公务。”
探病？协助公务？说得冠冕堂皇！谁不知道内厂与锦衣卫素来势同水火，此时前来，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告诉他们，林大人重伤昏迷，需要静养，不便见客！”沈墨冷声道。
“属下说了，但那冯保态度强硬，说见不到林大人，便不算复旨，要强行入谷查看！”
强行入谷？沈墨眼中寒光一闪。若是平时，他自然不惧这冯保，但如今林燮昏迷，己方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实力受损，若是与内厂冲突起来，后果难料。
“让他们进来！”一个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陈默搀扶着林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林燮依旧靠着陈默才能站稳，脸色苍白，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深邃，只是深处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方才服下丹药，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强撑着走了出来。
“大人！您怎么出来了？”沈墨和萧然连忙上前。
“无妨……既然人家打着太后的旗号来了，躲是躲不过的。”林燮摆了摆手，目光看向山谷入口方向，“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这位冯公公，想演哪一出戏。”
很快，一行数十骑内厂番子，在一个面白无须、眼神阴柔、身着飞鱼服、腰佩弯刀的中年太监带领下，浩浩荡荡地进入了百草堂庄园。为首的，正是内厂理刑百户冯保。
冯保目光扫过庄园内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战斗痕迹和缇骑们身上带伤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快步走到被陈默和沈墨搀扶着的林燮面前，躬身行礼：
“卑职内厂理刑百户冯保，奉太后娘娘懿旨，特来探望林公！听闻林公在江南染恙，太后娘娘凤心甚为挂念，特命卑职带来宫中御药，并协助林公处理江南事务，以免林公操劳过度。”他说话间，目光却如同刀子般在林燮脸上、身上扫视，似乎要将他看穿。
林燮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刻意让气息显得更加紊乱，咳嗽了两声，才缓缓道：“有劳太后娘娘挂心，冯公公辛苦了。本官不过是旧伤复发，在此静养些时日，并无大碍，江南事务，自有沈千户等人打理，不敢劳烦内厂的诸位。”
“林公说哪里话！”冯保笑容不变，“太后懿旨，卑职岂敢不尽心？况且，卑职方才入谷，见贵属似乎刚经历一场恶战？不知是何方宵小，竟敢袭击锦衣卫的据点？林公在此养病，安全至关重要，不如由卑职带来的番子接手此地的防卫，也好让林公安心静养？”
此言一出，沈墨、萧然等人脸色皆是一变！这冯保果然没安好心，竟想趁机接管百草堂的防卫！若是让他得逞，林燮的生死岂不是操于他人之手？
林燮眼中寒光一闪而逝，随即又化作疲惫，淡淡道：“冯公公的好意，本官心领了。不过是一些不开眼的毛贼，已被击退，不劳内厂的兄弟们费心。此地虽是养病之所，却也涉及锦衣卫一些机密，不便让外人插手。冯公公若是无事，便请回吧，代本官谢过太后娘娘恩典。”
他这话说得客气，但拒绝之意却异常坚决，并且点出了此地涉及锦衣卫机密，隐隐有警告之意。
冯保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他没想到林燮如此虚弱，态度却依旧这般强硬。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林燮，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伪装的痕迹，但林燮那由内而外的虚弱和苍白，却又不像作假。
“既然林公坚持，那卑职就不强求了。”冯保皮笑肉不笑地道，“不过，太后娘娘懿旨，让卑职务必亲眼见到林公安好，并带回林公的亲笔奏报，以安凤心。不知林公何时可以书写奏章？卑职也好在此等候。”
这是非要拿到林燮亲笔的“平安信”，或者说，是确认林燮状态的信物，才肯罢休。
林燮心中明镜似的，知道今日若不让这冯保“满意”，他绝不会轻易离开。他沉吟片刻，道：“本官如今精神不济，握笔困难。这样吧，三日后，本官亲笔书写奏章，交由冯公公带回京城，复命太后。”
“三日？”冯保眉头微皱，似乎觉得时间太长。
“若是冯公公觉得太久，那就请回吧。”林燮语气转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官需要静养！”
冯保被林燮突然散发出的气势一慑，虽然对方虚弱，但那份久居上位的威压却依旧存在。他权衡利弊，知道逼得太紧反而不好，反正太后给他的命令也是查探虚实为主。
“既如此，卑职就在苏州府等候三日。”冯保躬身道，“三日后，卑职再来叨扰林公。告退！”
说完，他带着内厂番子，转身离开了百草堂。
看着冯保等人远去的背影，林燮强撑着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软倒，被沈墨和萧然急忙扶住。
“大人，您何必答应他写什么奏章？”沈墨担忧道。
“缓兵之计罢了。”林燮喘了口气，眼中闪烁着冷光，“三日时间，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这百草堂，不能再待了。”
内厂至，如同勐虎在侧。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24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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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金蝉脱壳
冯保率领内厂番子离去，但百草堂内的气氛并未轻松多少。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退却，三日后，冯保必定会卷土重来，届时若拿不到林燮的亲笔奏章，或者发现任何不对劲，冲突将不可避免。
“我们必须立刻转移！”静室内，林燮靠在榻上，虽然服用了“纯阳造化丹”粉末，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决断却不容置疑，“内厂的出现，意味着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白莲教恐怕也很快会再次找上门来。此地已成众失之的，不能再留。”
“可是大人，您的身体……”沈墨眉头紧锁，充满担忧。林燮此刻的状态，根本经不起长途跋涉和颠簸。
“无妨，还死不了。”林燮摆了摆手，“萧先生，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行事？”
萧然沉吟道：“林兄伤势未愈，韩锋也需平稳环境恢复，强行赶路风险太大。为今之计，唯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详细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冯保要的是三日后林兄的亲笔奏章和‘亲眼’见到林兄安好。我们可以给他一个‘林燮’。”
“找一个身形与林兄相似，且精通易容术的好手，伪装成林兄，三日后在此接见冯保，并交出事先准备好的奏章。而真正的林兄、韩锋以及我们核心人员，则趁这三日时间，秘密分批转移出谷，另寻隐秘之地安置。”
“此计甚妙！”沈墨眼睛一亮，“只是，那冯保也是精明之辈，易容术能否瞒过他？”
萧然道：“寻常易容术自然难以瞒过高手，但我萧家有一门‘移筋易骨’的秘术，辅以特制药物，可在短时间内改变一个人的体态、面容甚至部分气质。只要那替身不多说话，不与人动手，短时间内应当可以瞒天过海。况且，冯保心中也未必完全确定林兄的真实状况，他更多是想确认林兄是否在此，以及状态如何。”
林燮思索片刻，点头同意：“就依先生之计。沈墨，你立刻去挑选合适的替身，并安排转移路线和新的落脚点，务必绝对隐秘！萧先生，易容之事，就劳烦你了。陈默，你协助先生，并负责照顾韩锋转移。”
“是！”众人领命，立刻分头行动。
计划紧张而有序地进行。沈墨动用了锦衣卫在江南最隐秘的几条线路，安排了数处可能的落脚点，并选择了最可靠的一名老缇骑作为替身。这名老缇骑身形与林燮有七分相似，而且性格沉稳，经验丰富。
萧然则连夜施展“移筋易骨”秘术，配合药物，对那老缇骑进行改造。过程中，老缇骑承受了不小的痛苦，但都咬牙坚持了下来。数个时辰后，一个面容憔悴、眉宇间带着威严与疲惫、与林燮有八九分相似的“林指挥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甚至连眼神中的那份深邃和偶尔闪过的锐利，都被萧然以特殊手法模拟了出来，唯妙唯肖！
与此同时，真正的林燮、韩锋（依旧昏迷，但情况稳定）、萧然、陈默以及少数核心人员，在夜色的掩护下，化整为零，通过不同的路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百草堂山谷。他们并未走远，而是按照沈墨的安排，转移到了太湖水域另一处更加偏僻、由锦衣卫控制的秘密水寨之中。
三日后，冯保果然准时到来。
“林燮”在沈墨和几名“护卫”的簇拥下，在庄园的正堂“勉强”接见了他。此时的“林燮”看起来比三日前更加“虚弱”，需要人搀扶才能坐下，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但那份上位者的姿态和对答间的滴水不漏，却让冯保挑不出任何毛病。
“林公的气色，似乎比前几日更差了些？”冯保试探道。
“咳咳……劳公公挂念，旧疾缠身，反复无常，让公公见笑了。”“林燮”咳嗽着，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奏章递给冯保，“这是本官的奏章，有劳公公带回京，呈交太后。”
冯保接过奏章，仔细看了看，内容无非是汇报在江南追查白莲教余孽，旧伤复发，需静养时日，恳请太后宽限云云，字迹也确实是林燮的笔迹（沈墨早已准备好摹本）。他又仔细观察了“林燮”片刻，虽然觉得对方虚弱得有些过分，但想到其重伤未愈，似乎也说得通。最重要的是，他确实“亲眼”看到了林燮在此，并且拿到了亲笔奏章。
“既如此，卑职就不多打扰林公静养了。”冯保最终放下了疑虑，躬身告辞。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确认了林燮确实重伤难愈，被困在此地养病，这对太后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看着冯保带着内厂番子离去，伪装成林燮的老缇骑和沈墨都暗暗松了口气。这场戏，总算是演过去了。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冯保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另一批不速之客，悄然摸到了百草堂之外。正是白莲教的人！他们似乎也得到了内厂前来探查的消息，想趁此机会，确认林燮的状况，甚至……浑水摸鱼！
但此时，百草堂内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些不明真相的外围人员和那个即将卸去伪装的替身。
新的水寨中，林燮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烟波浩渺的太湖水，听着沈墨派人传来的“金蝉脱壳”成功的消息，脸上并无喜色。
“冯保虽被瞒过，但白莲教绝不会善罢甘休。”林燮缓缓道，“我们的时间依然不多。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找到我们之前，尽快恢复实力，并且……找到反击的机会。”
他转过头，看向正在为自己诊脉的萧然：“先生，接下来，恐怕要辛苦你了。”
萧然淡淡一笑：“分内之事。林兄的根基虽损，但并非无法弥补。这太湖水域灵气充沛，水寨幽静，正适合徐徐图之。只是，需要一些特别的药材和……机缘。”
暂时的安全，并不意味着危机的解除。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依旧虎视眈眈。而林燮和萧然，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与伤势赛跑，与命运博弈。
（第24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