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灯一点着，那灯烟可就熏着我的眼睛了，这可如何是好？就算我的眼睛无甚大碍，可万一熏着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哎呀呀，那可真是不得了啦！嬷嬷您总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伤害到龙胎吧？”
叶瑜拖着尾音，语气戏谑。
来斐嬷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念书说实话，对来斐嬷嬷来说根本不算刁难，她跟外头那些夫子先生自是没得比，但自问学识也算充足。
可再充足的学识，也架不住要在乌漆嘛黑的屋子里给人念书啊！
不能点灯，方才那窗户又叫自己找借口关上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头，看向屋外，嘴里嘟囔着：“这帮没眼力见的下人，都这么久了，怎除了这小丫头，也没见有个人过来关心一下贵人。老奴这就亲自去提点她们。”
然而，就在她准备起身开溜时，突然听到叶瑜的轻笑声：
“诶，嬷嬷这是要去叫谁呢？我记得皇上是特意叫嬷嬷来服侍我的吧。这摔碗便罢了，我只当嬷嬷觉得我身份卑贱不愿服侍我。
怎么如今让你为龙胎做事还这么百般推诿呢？还是说，嬷嬷认为我这肚子里的龙胎也不配您服侍，所以想违抗皇命？”
一边默默收拾的春桃立刻接上话茬：“来斐嬷嬷，您怎么这样呢？违抗皇命弄不好可要满门抄斩呢！”
来斐嬷嬷吓得登时跪倒在地：“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担心伺候不好玉贵人！”
叶瑜缓缓走到来斐嬷嬷跪伏着的身子旁，弯下腰来，声音带上了十足夸张的惊讶：
“嬷嬷怎么这么想呢？别人不一定不行，但你一定可以的！毕竟嬷嬷您可是奴才中的奴才，下人中的下人，其他人都得向您学习呢~”
“噗...”春桃没忍住笑，叫叶瑜嗔了一眼，随后又转头看着来斐嬷嬷：
“唉，我这人就是太心软，实在是心疼那些下人工作劳累啊。所以只好委屈嬷嬷您，给孩子念书啦~”
说着，叶瑜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来。书名叶瑜自己都看不清，不过她知道这是什么书。这是《大学》。
她自己偷渡到空间里的，能不知道是什么吗。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
“怎么这么慢，来斐嬷嬷，不识字吗？还是说嬷嬷想以身抗皇命？”
“在...在止于至善。”
一整个上午，书房都充斥着并不流畅的读书声。
人是白天得罪的，皇帝是第二天就过来的。
按理说皇帝刚到行宫，前三天怎么也不可能来看叶瑜才对。毕竟她就算有孕，也只是个贵人，总要照顾其他人。
远的不说，就住在隔壁碧玉轩的娴嫔，同样怀着身孕，而且今儿白天她宫里爬进了蛇，好几波人都去探望过了。
可皇帝还是直奔叶瑜的沁玉轩。
这就有点纯拉仇恨的意思了。可叶瑜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她什么都没有，就靠着宠爱晋位。
总不能为了避免争斗，连命都不要吧。
叶瑜笑盈盈的将皇帝迎进了门。
然而，寒暄不过短短两分钟，皇帝便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他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
他面上的神情看起来倒是温和，但话里却蕴含着一丝责备之意：
“朕今日听闻，自从你抵达行宫之后，整日只顾与那些奴才们嬉笑玩乐，毫无正形可言，甚至连你腹中的胎儿都弃之不顾了。”
今日听闻，听谁说的？
说话间，皇帝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垂落到叶瑜那尚未明显隆起的腹部，仿佛能透过那薄薄的衣衫看到腹中的胎儿一般。
“从前，朕念及你心地善良，对你也多有宽容放纵。但你要知道，你腹中所怀的，乃是朕与你的第一个孩子。难道你就不期望我们的孩子能够平安顺遂地降临人世吗？”
皇帝的话语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叶瑜的心上。
叶瑜暗自咬牙，这老婆子玩赖是吧，打嘴仗打不赢就去皇帝那儿告状。
这狗皇帝也是，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我说我对你是真爱也没见你信啊！
难不成这嬷嬷的背景有东西？
“皇上！”叶瑜脸色随着皇帝的话瞬间变得苍白，眼眶中更是泛起了一层水雾，那泫然欲泣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悯。
她可怜兮兮的拉着皇帝衣袖的一角，辩解起来：
“旁人或许不理解妾身的苦衷，可皇上您怎能不知呢？妾身之所以如此，皆是为了腹中孩儿着想啊！”
叶瑜说着，抬起衣袖擦擦自己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
“为了能让孩子在妾身腹中健康成长，妾身不仅谨遵太医的嘱咐，对饮食方面万般小心，更是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让自己在皇上不在身边时也能保持心情愉悦。”
“太医曾言，孕妇最忌心绪不宁、郁郁寡欢。妾身每日强颜欢笑，逗趣取乐，无非是希望腹中胎儿能够感受到妾身的快乐，茁壮成长啊！”
说实话，皇帝的问题其实是个送命题，一旦叶瑜真顺着他的话回答期望或不期望，都会陷入被动形势。
还好她真的很擅长甩锅，毕竟经历职场和那么多现代话术的洗礼，她早就是个精通人性的女讲师。
区区质问，甩回去就是。
“是吗。”皇帝脸上带了些愧疚，大手拢住叶瑜细嫩的小手。
“皇上，妾身知道，那些话是来斐嬷嬷告诉你的，可嬷嬷毕竟只来了两日，有许多不理解妾身的地方，妾身明白。但皇上您怎么能，只是因为妾身开心了一会儿，便要责怪妾身呢。”
叶瑜说着，哭腔越发浓厚，随后一滴滴晶莹的水珠顺着她脸庞滑落下来：“明明妾身......妾身才是那个最不希望皇上难过，最希望孩子平安降生的人啊。”
叶瑜的脑子里所有悲伤的事都过了一遍，然后需要硬挤的眼泪就成了真的伤心，哭得快喘不上气来。
孕激素真奇妙，让她成了格外多愁善感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