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星穹之识，皇陵异兆
与星穹神殿的初步合作协定，如同一把双刃剑，悬于帝国头顶。一方面，神殿承诺分享关于归墟之力的知识并协助封印“噬渊”，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另一方面，允许其观测皇陵，无异于将帝国最核心的秘密暴露在未知的目光之下。
协定达成后，月瑶并未拖延，她让磐石与影刃先行返回西北，利用神殿秘法暂时稳定黑沙海局势，阻止“噬渊”进一步扩散。而她自己，则留在了京城，准备进行对皇陵的观测。
靖墟司被赋予了与月瑶对接的重任。墨渊怀着既期待又警惕的复杂心情，在皇陵外围一处临时划出的、布满了监测法阵的区域内，接待了这位来自星穹神殿的巡星使。
月瑶对靖墟司的存在似乎并不意外，她目光扫过那些精密的法阵和仪器，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认可。“以凡俗之力，能窥探归墟之秘至此，已属不易。”
她并未携带任何看似复杂的仪器，只是摊开手掌，一枚鸽卵大小、通体剔透如水晶、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奇异宝石缓缓浮现——星穹神殿的圣器之一，“观星镜”。
“观测开始。”月瑶语气平淡，将“观星镜”托于掌心，缓缓注入一股纯净而浩瀚、与内力或墟力皆然不同的能量。镜面光华流转，投射出一道柔和的光柱，并非射向皇陵深处，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融入周围靖墟司布设的监测法阵之中。
刹那间，所有监测法阵的光芒骤然大盛！原本只能显示模糊能量轮廓和波动数据的法器，屏幕上竟开始浮现出清晰无比、色彩分明的能量流视图！
代表墟力的灰黑色、代表龙气的金色、代表冰魄之心的冰蓝色、代表定渊珠的乳白色……以及，在皇陵核心，那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醒目的，呈现出混沌色彩（不断在金、绿、灰、黑之间变幻）的细小光点——正是那“混沌新芽”！
不仅如此，能量流的走向、强度、相互之间的侵蚀与转化关系，都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呈现在众人面前！
墨渊与一众靖墟司成员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耗费无数心血建立的研究体系，在这“观星镜”面前，竟显得如此简陋！神殿的技术，远超他们的想象！
月瑶专注地观察着能量流图，尤其是那混沌光点与周围能量的交互。她眉头微蹙，似乎也感到有些意外。
“有趣……”她低声自语，“寂灭与生机，竟能以此种方式达成‘伪平衡’……此物，非自然孕育，乃外力强行干涉之结果。”
她看向墨渊：“你们之前，是否动用过某种……蕴含极致净化与封禁意志的力量，作用于此处？”
墨渊心中一震，立刻想到了秦悍将军以血舍利封印魔种之事，以及后来利用其血粉激活古卷。他犹豫了一下，考虑到合作诚意，还是简略提及了秦悍的壮举（隐去了血粉研究细节）。
月瑶听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以英雄之血魂为引，融合佛门至法，强行封禁归墟造物……其残留的封禁意志与归墟之力、龙气在此地核心相互冲撞、湮灭、又因某种未知的‘引子’（她目光扫过那枚被苏云昭随身携带、已出现裂痕的龙纹玉佩），意外催生了这‘混沌之芽’。”
她给出了与不了和尚和墨渊推测相近，却更加精准的判断。
“此物目前状态极其不稳定。”月瑶指向那混沌光点，“它虽能暂时吸收归墟之力，延缓侵蚀，但其本质仍是‘混沌’，偏向秩序还是毁灭，仅在旦夕之间。其成长所需能量巨大，一旦体内归墟之力不足以支撑其生长，它便会本能地寻找替代品——比如，更精纯的龙气，或者……外界的生灵。”
这与靖墟司之前的担忧完全一致！
“可有解决之道？”墨渊急切地问道。
月瑶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神殿典籍中，未有此类先例记载。强行摧毁，恐引动其内部能量彻底失衡，爆发难以预估的灾难。任其生长，风险未知。或许……唯有引导。”
“引导？”
“寻一物，或一法，能持续供给其成长所需，却又不会助长其毁灭倾向，使其稳定朝向‘秩序生机’一侧转化。”月瑶语气依旧平淡，但所说的内容却让墨渊感到绝望。这样的东西或方法，去哪里寻找？
就在这时，“观星镜”投射出的能量流图中，那代表“混沌新芽”的光点，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了一下！其色彩瞬间偏向浓郁的灰黑，散发出的波动也带上了一丝贪婪与躁动！
几乎同时，放置在玄冰室内的监测法器传来了急促的警报——新芽的生长速度在刚才瞬间加快了微不可查的一丝！并且，它对夜玄宸体内龙气的汲取，也同步增强了！
虽然变化极其细微，但在“观星镜”的放大下，清晰无比！
月瑶脸色微凝：“它对外界的感知，比预想的更敏锐。方才的观测，或许……刺激到了它。”
墨渊心头一沉。这岂不是说，连观测本身都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变化？
紫宸殿偏殿。
苏云昭听取了墨渊的详细汇报，神色凝重。月瑶带来的知识和技术令人震撼，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清晰和迫近的危机。
“引导……”苏云昭喃喃自语，“天下间，有何物能既满足其成长所需，又能确保其偏向秩序？”
夜明轩苦笑：“连神殿都无记载，我等恐怕……”
就在这时，一名影卫匆匆入内，呈上一封来自西北卫霆的密报。
苏云昭展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密报中写道，磐石与影刃利用神殿秘法，在黑沙海外围布下了一层光幕结界，暂时阻止了“噬渊”的扩散。但在布设结界过程中，他们感应到，在“噬渊”深处，似乎存在一个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生命本源”的反应！那反应与“噬渊”本身的死寂格格不入，仿佛是被吞噬后尚未完全消化的核心，又像是……被囚禁于其中的某物！
生命本源？被吞噬后尚未消化？囚禁？
苏云昭猛地站起身，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黑沙海“噬渊”吞噬了那么多生灵，其核心却残留着如此精纯的“生命本源”反应……皇陵“混沌新芽”需要庞大能量，且需要能引导其偏向秩序的能量……
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是否可能……以那“噬渊”核心残留的“生命本源”为食粮，来“引导”皇陵的“混沌新芽”？！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肉跳。利用一个恐怖吞噬者的核心，去喂养另一个未知的混沌之物？这无异于火中取栗，玩火自焚！
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能看到一丝微弱光亮的、可能性的路径！
她立刻将密报和自己的想法告知了殿内众人。
不出所料，所有人都被这个疯狂的想法惊呆了。
“娘娘！此事太过凶险！那‘噬渊’本就恐怖，其核心之物是吉是凶尚未可知，岂能用来喂养皇陵那不确定的新芽？万一两者结合，催生出更可怕的怪物……”夜明轩首先反对。
卫霆也眉头紧锁：“况且，如何从‘噬渊’核心取出那‘生命本源’？连神殿使者都言明难以彻底封印，我等又如何能虎口夺食？”
不了和尚沉吟良久，缓缓道：“理论上……若那‘生命本源’确为至纯生机，或可中和混沌中的寂灭倾向。但风险……确实无法估量。”
苏云昭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一直沉默的月瑶身上：“巡星使，依你之见，此法……可行否？”
月瑶清冷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是一种混合着惊讶、思索与……一丝兴趣的光芒。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众人都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才缓缓开口：
“理论上……存在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但此举，需深入‘噬渊’核心，无异于直面归墟本身。其凶险，远超你们之前所经历的任何事件。即便是我，亦无全身而退的把握。”
她看向苏云昭，眼神锐利：“而且，即便成功取得那‘生命本源’，如何安全送至皇陵，如何确保其能被‘混沌新芽’吸收而非引发排斥爆炸……皆是难题。”
希望渺茫，风险巨大，前路遍布荆棘。
苏云昭缓缓坐回凤椅，闭上了眼睛。殿内一片寂静，只剩下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一边是皇陵日益迫近的失控风险，一边是西北虎视眈眈的“噬渊”，中间连接着一条看似唯一、却通往未知深渊的钢丝。
该如何抉择？
许久，苏云昭睁开双眼，眸中已是一片破釜沉舟的决然。
“传令靖墟司，全力推演此方案可行性及所有可能风险。”
“通知卫霆，与神殿使者保持沟通，尽可能多的了解‘噬渊’核心情况。”
“我们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去搏那一线……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帝国的命运，再次被推到了悬崖边缘。而这一次，他们所要面对的，是比穆天机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恐怖——归墟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