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手同脚地回到丹房，沈嫣的脸上还火辣辣的。师尊那戏谑的眼神、慵懒上扬的语调，还有自己那丢人至极的反应，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反复播放。
（敬畏……我敬你个大头鬼！）
她愤愤地踢了一脚旁边的药柜，结果疼得自己龇牙咧嘴，更加郁闷了。
但郁闷归郁闷，师尊交代下来的“作业”还是得做。
尤其是这位大佬刚刚才“关爱”过她，要是不及时上交“贡品”，谁知道下次又会是什么“惊喜”？
“烈焰椒烤灵蜥尾味……”
沈嫣一边翻找着药材，一边嘴角抽搐。这都什么奇葩口味！师尊的味蕾是被天雷劈过吗？
她认命地找出烈阳椒——这种辣椒蕴含火灵之力，寻常修士沾一点都觉得灼烧，师尊居然要“多放”。
又找出风干的灵蜥尾骨——这东西通常用来炼制轻身符或者某些偏门毒药，谁会拿来吃啊！
看着这两样主要“食材”，沈嫣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这炼出来的能叫丹药吗？说是刑具都有人信吧！
她硬着头皮开始处理材料。研磨烈阳椒时，辛辣的气息弥漫开来，呛得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都快出来了。
处理灵蜥尾骨时，那诡异的腥气又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她无比怀念以前只是单纯炼制蕴灵丹、筑基丹的日子。
然而，就在她一边腹诽一边专注于控制火候，试图将这两种极端材料那狂暴的药性勉强融合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丹房门口。
慕容芷提着一个食盒，本是想着沈嫣近日劳累，又送来些清淡的羹汤。
刚到院外，便闻到丹房里传出那股极其霸道刺鼻的辛辣混合着怪异腥气的味道。
她微微蹙眉，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这味道……不像是正经炼丹，倒像是……什么东西炼糊了或者炸炉的前兆？
她担心沈嫣出事，也顾不上礼节，轻轻推开丹房的门。
只见沈嫣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丹炉，小脸被炉火和那辛辣之气熏得通红，额角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里充满了如临大敌的紧张和……
一种近乎绝望的专注？她一边小心地操控着火候，一边嘴里还无意识地小声嘟囔着什么，仔细听，似乎是：
“……变态口味……辣死算了……下次要不要试试幽冥腐泥味……”
慕容芷：“……”
她看着沈嫣那副狼狈又认真的模样，再看看旁边摆放的烈阳椒粉末和灵蜥尾骨残渣，瞬间明白了什么。
能让沈嫣如此头疼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的，除了苏清寒师叔，不会有第二个人。
一丝心疼和无奈悄然掠过慕容芷的心头。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轻轻将食盒放在门口不碍事的地方，
然后悄无声息地走到沈嫣侧后方不远不近的位置，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
沈嫣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她正到了成丹的关键时刻，烈阳椒的火毒之性和灵蜥尾骨的阴寒腥气在她强行调和下变得极不稳定，丹炉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炉盖噗噗作响，仿佛随时都会炸开。
“完了完了……要炸了……”
沈嫣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试图稳住灵力输出，却感觉那股狂暴的能量如同脱缰野马，几乎要脱离她的控制。
就在她以为这次必定失败，甚至可能被炸个灰头土脸时，一股清澈温润的水系灵力，如同初春消融的雪水，悄无声息地从侧后方涌入，轻柔地包裹住那团即将暴走的能量。
这股灵力并不强势，却极其精妙，带着一种安抚和引导的力量，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那股躁动，缓缓地将狂暴的火毒与阴寒之气梳理、调和……
丹炉的震动渐渐平息下去，炉盖也不再作响，反而开始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焦香、辛辣和某种难以言喻烤肉感的……诡异香气？
沈嫣愣了一下，这才猛地意识到有人帮忙。她愕然回头，正好对上慕容芷那双含笑的、温柔的眼眸。
“师、师姐？”沈嫣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慕容芷微微一笑，收回灵力，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见师妹似乎遇到些麻烦，便贸然出手了，还望师妹勿怪。”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瞬间抚平了沈嫣方才的紧张和焦躁。
“不不不，多谢师姐！”沈嫣连忙道谢，心有余悸地看着终于稳定下来的丹炉，
“要不是师姐，这炉丹恐怕就废了……”说不定连丹房都得遭殃。
“举手之劳。”慕容芷目光转向那丹炉，鼻尖轻轻动了动，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
“这是……在炼制何种丹药？气味竟是如此……别致？”
沈嫣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哭丧着脸道：“是师尊要的……‘烈焰椒烤灵蜥尾’味零食丹……”
饶是慕容芷性情再沉稳温和，听到这个答案，唇角也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一丝同情。
“苏师叔她……还真是……童心未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莞尔。
“她那是折腾人！”沈嫣忍不住小声抱怨，像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师姐你说，这能吃吗？这炼出来到底是零食还是毒药啊？”
看着她那委屈又愤懑的小表情，慕容芷只觉得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又软又痒。
她忍住想抬手揉揉她发顶的冲动，柔声安慰道：“师叔行事虽看似跳脱，却必有深意。或许……是想磨练师妹你对药性极端融合的掌控力？”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有点不信。
沈嫣显然也不信，撇了撇嘴：“她就是嘴馋……还净想些稀奇古怪的折磨人。”
慕容芷看着她孩子气的表情，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走到门口，将食盒提了过来：“先歇歇吧，我给你带了点冰糖雪耳羹，清淡些，或许能缓解一下口中的辛辣之气。”
说着，她打开食盒，取出一个小盅，清新的甜香顿时驱散了些许丹房内诡异的味道。
沈嫣正觉得喉咙和胃里都被那辣椒味折腾得火烧火燎，看到这晶莹剔透的羹汤，眼睛顿时亮了，也顾不上客气，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
温润清甜的羹汤滑入喉中，果然极大地缓解了不适感。她满足地叹了口气：“还是师姐好……”
这话脱口而出，说完她才觉得似乎有点歧义，好像暗戳戳在对比师尊的“不好”，脸颊不由得又有点发热。
慕容芷却似乎很受用这句话，眉眼弯弯，笑意温柔：“你喜欢就好。”
她看着沈嫣喝汤，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因为忙碌和燥热而微微敞开的领口和沾了些许药灰的纤细脖颈，眼神微微凝滞了一瞬，
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耳根处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只是沉浸在羹汤美味中的沈嫣并未察觉。
就在这时，丹炉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丹成了。
沈嫣连忙放下汤盅，打开炉盖。
只见炉底躺着七八颗龙眼大小、色泽暗红近黑、表面却隐隐有火光流转的丹药，那股混合着焦辣和肉香的诡异气味更加浓郁了。
“……居然真的成了。”
沈嫣表情复杂地用玉勺将丹药舀出来，装进瓶子里。这丹药看着……实在有点挑战食欲。
“师妹辛苦了。”
慕容芷轻声说道，看着她手中的丹药瓶，眼神里带着几分敬佩——能炼出这种丹药，本身也是一种强大的能力。
“总算能交差了。”沈嫣长舒一口气，感觉像是打完了一场硬仗。
她看向慕容芷，真心实意地道：“今天真的多亏师姐了。”
“同门之间，何必言谢。”慕容芷微笑着摇头，顿了顿，又道，“日后若师叔再……出难题，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玉衡峰寻我。”
她的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出于同门之谊，但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眸里，却盛着比言语更深的关切。
沈嫣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几拍，慌忙低下头：“嗯……多谢师姐。”
慕容芷没有再多留，又叮嘱她好生休息，便提着空了的食盒告辞离去。
送走慕容芷，沈嫣看着手里那瓶诡异的“椒香丹”，又想起方才慕容芷及时出现的帮助和那盅清甜的雪耳羹，心情复杂难言。
一边是师尊层出不穷的“关爱”和折磨，一边是慕容师姐温柔无声的支持和守护……
她觉得自己就像那炉丹药，被架在火上烤，却又奇异地被一股清泉守护着，不至于真的焦糊炸裂。
晚风吹入丹房，带来灵植的清新气息，渐渐冲散了那诡异的椒香味。
沈嫣握着微温的丹药瓶，站在渐渐暗下来的丹房里，许久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