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门口的风铃被晚风拂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却吹不散客厅里骤然凝固的空气。
顾晏辰看着苏漾走进来，眼里的欣喜还没来得及散开，就被她下意识后退的动作冻在了脸上。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像从前那样抱抱她，问问她这阵子过得好不好，指尖却只擦过她的衣角。
苏漾像避开什么烫人的东西，侧身躲了过去。
“漾漾？”顾晏辰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地收了回来，试图用笑容掩饰失落，
“刚看到有车送你回来，是买新车了？还雇了司机？你以前不是总说，宁愿自己打车也不用司机吗？”
苏漾换鞋的动作顿了顿，声音没什么温度：
“我确实雇了司机，女的，叫陈曦。”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顾晏辰脸上，带着点淡淡的嘲讽，
“你大概不知道，我一直讨厌男司机。顾晏辰，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连这点小事都没发现吗？”
顾晏辰的心猛地一沉。
他确实不知道。
他总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知道她喜欢绿色，知道她开会时要喝温水，却从没注意过她对司机性别的忌讳。
原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早已在两人之间划下了看不见的鸿沟。
“对不起，漾漾，是我疏忽了。”他放低姿态，语气里带着歉意。
他的好脾气在此刻显得格外无力，连让苏漾挑刺的机会都没有。
苏漾没接话，只是淡淡道：“我们坐下说吧。”
顾晏辰想拉她一起坐到沙发上，手刚伸过去，苏漾就径直走到单人沙发旁坐下，离他隔着一张茶几的距离。
那刻意的疏远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顾晏辰心里。
“苏漾，到底怎么了？”他再也装不下去，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急切，
“你这段时间总是躲着我，对我冷冰冰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漾抬眼看向他，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她想起季珩递过来的股权转让协议，想起那足以让她掌控半个商业帝国的20%股份，心一横，缓缓开口：“顾晏辰，我们分开吧。”
“你说什么？”顾晏辰像被雷劈中，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分开。”苏漾重复道，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她刻意避开了“离婚”两个字。
毕竟，他们从未领过证。
当初她答应顾晏辰的求婚，唯一的条件就是不领证，只办婚礼，像夫妻一样生活。
那时顾晏辰为了留住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如今想来，倒成了她最锋利的武器。
顾晏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沙发扶手才站稳。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们没有结婚证。
那层法律的束缚从来就不存在，苏漾要离开，甚至不需要任何手续。
“那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底蓄满了红血丝，像一头濒临绝境的困兽。
“我从来没答应过你什么。”苏漾别开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撒谎！”顾晏辰突然提高音量，胸口剧烈起伏，
“你明明答应过我，会永远和我在一起，说永远不会离开我，你甚至……你甚至说过你爱我！”
那些话还回荡在他耳边。
婚礼那天，她穿着白裙，在他耳边轻声说“顾晏辰，以后我们好好过”；
他出差时，视频里她笑着说“早点回来，我等你”；
甚至在他受伤前，她还握着他的手说“别担心，我会一直在”。
“我不记得了。”苏漾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顾晏辰的心脏。
顾晏辰的痛苦瞬间爆发出来。
他死死盯着苏漾，眼眶红得吓人，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那不是无声的哽咽，而是压抑到极致的、带着破碎感的喘息。
他抬手捂住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苏漾。
那个曾经会因为他皱一下眉就心疼的人，怎么会变得如此冷漠？
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那些他视若珍宝的回忆，难道都是假的吗？
“不……不可能……”他摇着头，踉跄着上前一步，想抓住苏漾的手，想从她眼里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
“漾漾，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在开玩笑，好不好？”
苏漾再次后退，避开了他的触碰。
顾晏辰的手僵在半空，最后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看着苏漾决绝的眼神，心里那个最可怕的猜测越来越清晰，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是不是……是不是这段时间我不在你身边，你遇到了别人？你爱上别人了，对不对？”
苏漾没有否认。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连一丝辩解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沉默的承认，彻底击垮了顾晏辰。
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心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带着毁天灭地的尖锐。
他甚至有一瞬间想冲上去质问她，想撕碎那个抢走她的人，可指尖的颤抖提醒着他，他连站都站不稳。
“不介意……”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得不成调，
“我不介意，漾漾，只要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介意你在我不在的时候……有过别人……”
他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看着她：
“告诉我他是谁？好不好？告诉我，我去跟他谈，我……”
“是谁”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苏漾却始终沉默。
她的手悄悄攥紧了口袋里那个小巧的按钮。
季珩说过，应付不了就按这个。
她猜，这按钮只是幌子，实际上应该是个窃听器 。
果然，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下一秒，别墅的门被推开，季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姿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是我。”
季珩径直走到苏漾面前，自然地张开手臂将她揽进怀里，用一种保护者的姿态面对着顾晏辰，语气平静却带着决绝：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晏辰，你成全我们吧。”
顾晏辰猛地抬头，像看到了幻觉。
季珩？
怎么会是季珩？
那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在他公司濒临破产时注资、在他被人暗算时挡在他身前的好兄弟？
那个他无数次推心置腹、甚至把苏漾的喜好都告诉过的季珩？
他最信任的兄弟，和他最心爱的女人，站在了一起？
顾晏辰的目光扫过季珩环在苏漾腰间的手，又看向苏漾。
她没有挣扎，甚至微微靠在季珩怀里，侧脸贴着他的胸口，那种自然的亲昵，是这段时间她从未给过自己的。
一瞬间，所有被忽略的细节都串联起来：季珩明明为人冷漠却耐心指导苏漾还邀请苏漾跳舞，季珩从来不参加活动却每次都参加苏漾所在的活动，季珩总说“顺路”接送苏漾，季珩在他面前提起苏漾时眼底异样的光，季珩在地震后坚持让苏漾去海岛养伤……
原来不是他多心，季珩早就喜欢苏漾了，只是他像个傻子一样，从未察觉。
他们在海岛待了三个月。
三个月，足够发生太多事。
以季珩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近在咫尺的苏漾？
“呵……”顾晏辰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绝望和自嘲，眼泪混合着苦涩滑落，
“好……好一个真心相爱……好一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