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通道向下延伸,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逐渐被一种湿润的、带着咸腥的气息取代。
李宜臻手中残刃的微光与苏清曼星幡的星辉,是这片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映照出岩壁上越来越明显的、仿佛被水流长期冲刷过的光滑痕迹。
“这里的能量气息……变了。”苏清曼停下脚步,仔细感知着,“不再是那种狂暴的晶簇能量,而是……更柔和,更深邃,带着一种……古老水元的韵律。”
汐瑶原本因伤痛和疲惫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异样的神采。她碧蓝的眼眸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轻轻触碰着潮湿的岩壁。
“这感觉……好熟悉……”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回到了深海故乡的边缘。”
“深海?”李宜臻皱眉,握紧了手中嗡鸣不止的残刃,“这里可是西北内陆的地脉深处。”
冷月默默观察着四周,幽冷的短剑反手握着:“事出反常必有妖。残刃指向这里,汐瑶又有感应,恐怕我们闯入了一个与鲛人相关的地方。”
通道在前方变得开阔,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呈现在众人眼前。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为之屏息——
洞穴顶端垂落着无数散发着柔和蓝光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星辰。
地面是一片细软、洁白的沙地,中间镶嵌着一个巨大的、平静无波的幽蓝色水潭。水潭周围,散落着一些巨大而精美的蓝色玉石雕琢而成的残破建筑构件,上面铭刻着流动的、如同波浪与鱼尾般的古老符文。整个空间弥漫着宁静、悠远而又略带哀伤的气息。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水潭的正中央,悬浮着一块菱形的、约一人高的深蓝色晶石。它通体剔透,内部仿佛有液态的蓝色光芒在缓缓流转,散发出与界空刃碎片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而纯净的能量波动。李宜臻手中的残刃,此刻正对着那块蓝色晶石,发出一种探究的低沉嗡鸣。
“这是……什么?”苏清曼被这美丽的景象震撼,喃喃问道。
汐瑶怔怔地看着那块蓝色晶石,眼眶微微发红,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让她心潮澎湃。她不由自主地走向水潭,脚步有些踉跄。
“我……我不知道,但它好像在呼唤我……”汐瑶的声音带着哽咽,“很温暖,很悲伤……像是族中长老在低语……”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水潭中央的蓝色晶石光芒大盛,一道温和却不容抗拒的蓝色光晕扩散开来,瞬间掠过整个洞穴。与此同时,水潭周围那些残破建筑构件上的符文逐一亮起,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小心!”李宜臻警惕地将残刃横在身前,北斗之力暗自提聚。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蓝色的光晕扫过众人,带来一种清凉舒爽的感觉,甚至连李宜臻肩头的灼痛和冷月手臂的伤口都似乎缓解了几分。光芒主要汇聚在了汐瑶身上,如同温柔的触手,轻轻环绕着她。
紧接着,一个空灵、缥缈,仿佛由无数水流声汇聚而成的女性声音,在洞穴中幽幽响起,直接传入每个人的脑海:
“流淌着皇族血脉的后裔……你终于……来到了这片被遗忘的圣所……”
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与疲惫。
汐瑶浑身一震,抬头望向那块蓝色晶石,脱口而出:“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乃‘守望之魂’,昔日‘碧波王庭’最后的记忆碎片,依附于这‘海心晶’而存。”那空灵的声音回应道,带着深深的哀伤,“此地,是王庭倾覆前,预留于地脉之中的……一座避难所,亦是……一座墓碑。”
“碧波王庭?避难所?”汐瑶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王庭……倾覆了?什么时候?为什么我从未在族中记载里看到过?”
“遥远的过去……早在深渊的阴影笼罩这片大地之前……”守望之魂的声音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一场源自世界本质的‘饥渴’,吞噬了我们的家园……王庭举族抗争,最终……唯有零星血脉,携带着部分传承,逃向了遥远的浅海与江河……你所知的鲛人一族,或许便是那些幸存者的后裔,丢失了大部分古老的记忆……”
源自世界本质的“饥渴”?李宜臻与冷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这描述,与李宜臻之前感知到的、守在“源初之心”旁边的那个“古老饥饿存在”何其相似!
“那场灾难……与‘源初之心’有关?”李宜臻忍不住开口问道。
守望之魂的注意力似乎转向了他,尤其是他手中那柄仍在嗡鸣的界空刃残刃。
“界空之刃的碎片……持有者……你也触及了那禁忌的边缘……”声音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源初之心’是世界平衡的基石,亦是……最终的能量源泉。那份‘饥渴’,正是源于对它的无尽贪婪。我们失败了,未能阻止‘窃食者’的靠近……而如今,它的气息再次变得活跃……比以往更加……饥饿。”
它的话语证实了众人的猜想,也让心情更加沉重。连远古强大的碧波王庭都因此倾覆,他们又能做什么?
“守望之魂,”汐瑶上前一步,语气急切而坚定,“请告诉我,我能做什么?为了族群的过去,也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
“你的血脉,是钥匙之一……”守望之魂的声音变得凝重,“‘海心晶’蕴藏着王庭遗留的力量与知识,它可以净化深渊的污染,稳定混乱的能量……但需要皇族血脉才能引动其真正的力量。更重要的是……”
蓝色晶石的光芒聚焦在汐瑶身上,一段段模糊的画面和信息流,开始强行涌入她的脑海!那是关于古老仪式的记忆,关于如何运用“海心晶”力量的传承,以及……一幅残缺的星图,指向某个隐藏在无尽虚空中的坐标!
“呃啊!”汐瑶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大量的信息冲击让她一时难以承受。
“汐瑶!”苏清曼连忙上前扶住她,星幡之力试图帮她稳定精神。
片刻之后,信息流才缓缓平息。汐瑶喘着粗气,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了然,她看向李宜臻和苏清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我好像知道了一些事情……‘海心晶’的力量,或许能帮助稳定冰云姐姐被污染的意识,甚至……干扰那个‘窃食者’对‘源初之心’的定位!”
这个消息如同黑暗中亮起的一盏明灯!
“真的吗?”苏清曼惊喜道。
汐瑶重重地点了点头,又看向那块“海心晶”,眼神变得坚定:“但需要仪式,而且……需要接近冰云姐姐意识被困的核心区域,或者……接近‘源初之心’所在之地。”
希望与巨大的挑战并存。
“这块‘海心晶’,我们能带走吗?”李宜臻问出了关键问题。
“可以……但需付出代价。”守望之魂的声音带着警告,“‘海心晶’与此地残存的王庭意志相连,强行取走,会加速我这份记忆碎片的消散。而且,携带它,你们的气息将如同暗夜中的明灯,更容易被那个‘窃食者’及其爪牙察觉。”
抉择再次摆在了面前。
是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希望和力量,继续隐匿行踪?还是冒着被强大存在盯上的巨大风险,携带着可能扭转局面的“海心晶”前行?
汐瑶没有丝毫犹豫,她看向李宜臻和苏清曼,眼中是属于海洋公主的决绝:“我要带走它!如果王庭的遗志是为了对抗那份‘饥渴’,那么这就是我的使命!再大的风险,也值得!”
李宜臻看着汐瑶眼中坚定的光芒,又看了看手中与“海心晶”隐隐共鸣的残刃,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那就带上它!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冷月也淡淡开口:“隐匿并非万能,有时,拥有足够的力量直面危险,才是生存之道。”
见众人意见统一,汐瑶走上前,将双手轻轻按在幽蓝色的水潭表面,闭上双眼,口中吟唱起古老而空灵的鲛人语。她的声音与“海心晶”的光芒产生了奇妙的共鸣,整个洞穴的蓝色光晕都随着她的吟唱缓缓流淌。
渐渐地,那块一人高的“海心晶”开始缩小,光芒内敛,最终化作一颗拳头大小、深邃如海洋之眼的蓝色宝石,缓缓飞入汐瑶的掌心。一股温和而庞大的水元力量瞬间与她自身的血脉连接在一起。
与此同时,洞穴四周的蓝色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那些发光的符文也逐一熄灭,仿佛最后的生机被抽离。守望之魂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如同远去的潮汐:
“去吧……孩子们……愿深海……庇佑你们……”
声音彻底消散,洞穴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昏暗,只有苏清曼的星幡和李宜臻的残刃提供着有限的光明。
他们获得了强大的助力,但也背负上了更沉重的使命与风险。
李宜臻感受着残刃传来的、似乎因为“海心晶”的出现而变得更加清晰的、指向地脉更深处的共鸣,沉声道:
“该继续前进了。我能感觉到,我们要找的答案,就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