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接近镇口时,夜辞璃的心猛地一紧。
只见简陋的木栅栏旁,增设了临时岗哨,几名穿着制式皮甲、眼神锐利的守卫正在抽查过往行人。
他们手中拿着一个闪烁着微光的罗盘状器物,显然是简易的魂力或身份检测装置。
莉莉下意识地靠近了夜辞璃一步,小手紧张地抓住了她的衣角。
夜辞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微微调整呼吸,将体内残存的魂力尽可能内敛,如同蛰伏的冬虫,不泄露一丝气息。
她回忆着剑魂前辈关于力量控制的零星提示,尝试将千幻面的效果稳固在“表象”,而不引起任何能量波动。
“站住!你们两个,干什么的?”一个守卫拦住了她们,目光在夜辞璃平庸甚至有些丑陋的脸上扫过,带着审视。
莉莉吓得缩了缩脖子,夜辞璃则适时地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惶恐和卑微的笑容,哑着嗓子,用略带口音的土话回答:
“军、军爷,俺们是前面李家村的,带妹子去……去她姑家帮工。”她刻意将语言变得粗俗,符合伪装的身份。
守卫皱了皱眉,似乎对她们的兴趣不大,但还是例行公事地拿起那个罗盘,在两人身前晃了晃。
罗盘上的光芒闪烁了几下,并未出现异常强烈的反应。夜辞璃的魂力内敛做得很好,而莉莉本身魂力微弱,并未引起警觉。
“走吧走吧,快点!”守卫不耐烦地挥挥手。
夜辞璃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连忙拉着莉莉,低着头,加快脚步混出了镇子。
直到走出很远,将那片喧嚣抛在身后,进入相对荒僻的丘陵小路,两人才敢稍稍放松。
“小姐,刚才吓死我了!”莉莉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夜辞璃也松了口气,但神色依旧凝重。她寻了一处隐蔽的树荫坐下,短暂休息。解除部分面部的伪装以节省魂力,那暗黄的肤色和粗糙的轮廓缓缓褪去,露出底下依旧苍白但清丽不少的底子。
她闭上眼,尝试感应体内的情况。千幻面的力量如同干涸的溪流,恢复得极其缓慢。而胸口那紧缚的感觉,更是让她呼吸不畅。
“这‘枷锁’……必须尽快适应,乃至打破。”她睁开眼,望着远方天际线下天和学院模糊的轮廓,眼神坚定。
不能永远依靠这种低效的伪装和笨拙的束缚。必须更快地掌握千幻面的力量,甚至……找到彻底解决身体特征这个“隐患”的方法。
休息片刻后,她重新稳固了面部的伪装,再次起身。
路途漫长而艰辛。对于夜辞璃而言,这更是一场对意志和身体的残酷考验。
每走一步,肌肉的酸痛、某处的隐秘不适都在提醒着他那场不堪回首的经历;每一次尝试调动魂力探路或加快脚步,经脉的刺痛都在警告着他这具身体的脆弱。
但同时,他也在飞速地适应着。他开始学会如何更省力地行走,如何更精细地控制呼吸,如何在那磅礴却躁动的魂力海洋中,小心翼翼地攫取一丝丝可供驱使的力量。
属于剑琉璃的战斗本能和身体记忆,正在与夜天浩坚韧不屈的灵魂加速融合。
数日后,当两人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地抵达那片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时,夜辞璃已经能够较为平稳地行走,甚至能偶尔调动微薄魂力,减轻一些长途跋涉的负担。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莉莉的情况稍好,但也是满身疲惫,原本灵动的眼眸也失去了不少神采。她搀扶着夜辞璃,找到一处背风的岩石凹陷处暂时歇脚。
“夜小姐,您喝点水。”莉莉将水囊递过去,眼中满是担忧。她看着夜辞璃强忍不适的模样,心中酸楚。
曾经的剑琉璃小姐,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光芒万丈,如今却要在这荒山野岭忍受这般苦楚。
夜辞璃接过水囊,小口抿着清凉的泉水,干涸的喉咙得到些许滋润。她靠坐在冰冷的岩石上,仰头望向夜空。
繁星点点,银河迢迢,这浩瀚的天幕下,他(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与孤独。
不再是夜天浩,也非纯粹的剑琉璃,而是行走在刀锋之上的“夜辞璃”。前路迷茫,身份是最大的枷锁。
夜辞璃站在一处高坡上,遥望着远处天际线下隐约可见的天和学院宏伟建筑的轮廓,夜辞璃握紧了拳头。
天和学院,我来了。以夜辞璃之名!
与此同时,苏氏山庄内。
苏明薇屏退了那名陌生的女仆,独自坐在空旷的房间里。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以前的管家……是谁?”这个问题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盘旋。她努力回忆,关于管家的记忆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
一个总是微微佝偻的背影,一杯适时递上的热茶,一声关切的叮嘱……但具体的长相、声音、甚至名字,都变得异常模糊。
这种记忆的断层让她感到恐惧。是问灵术的后遗症?还是……有人对她的记忆做了手脚?如果管家真的有问题,那苏家内部……
她不敢再想下去。必须想办法查清楚!她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信纸,拿起笔,却迟迟无法落下。
该写给谁?谁能信任?龙震?陈长老?他恨不得把自己扒层皮。
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划动着,最终,她写下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地址和一个人名——那是苏家一个极其偏远、几乎被遗忘的旁支联络点。
她将纸条小心折好,藏在一本普通的书册夹页中。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写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但是潜意识告诉她,这个地方很重要。
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沉沉的夜色,心中默念:琉璃……你一定要平安。等我。
山庄的夜,静得可怕,暗流却在无声涌动。月光洒落下来,为荒凉的丘陵地带披上了一层略显悲壮的光晕。
夜辞璃和莉莉在一处背风的山岩后暂时歇脚,连日的奔波与高度紧张的精神压力,让两人都显得疲惫不堪。
夜辞璃靠坐在冰凉的岩石上,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那隐约可见的、如同巨兽匍匐般的天和学院轮廓,琥珀色的眼眸中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她抬手揉了揉依旧有些酸胀的眉心,维持千幻面的伪装对魂力和心神的消耗远超预期,更别提那紧缚身体带来的持续不适感。
“莉莉,”她开口,声音因疲惫和长时间少言而带着明显的沙哑,“关于进入学院……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问题在她心中盘旋已久,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她们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一个几乎不可能存在的突破口。
莉莉正用小树枝拨弄着面前微弱的篝火,试图将一块干粮烤热些。
闻言,她抬起头,小脸上写满了与实际年龄不符的忧虑与无奈,轻轻摇了摇头:“天和学院的准入制度是出了名的严格,小姐。不仅需要核实独一无二的身份证明,还需要有分量足够的担保人推荐,或者……通过那据说淘汰率高达九成九的、极其严苛的入学考核。”
她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身份是最大的问题,担保人更是无从谈起。”
她顿了顿,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继续道:“而且,我这几天偷偷观察,学院周边的明岗暗哨明显增多了,巡查的频率和力度都加大了,特别是对陌生面孔的盘查格外仔细。恐怕……这和您‘失踪’的消息传开,脱不了干系。”
夜辞璃沉默地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粗糙的岩石表面。这情况在她意料之中。
长老院和军方绝不可能对“剑琉璃”的失踪善罢甘休,学院作为魂武圣地兼战略要地,必然是重点监控区域。
一种前有绝路、后有追兵的窒息感缓缓弥漫开来。难道好不容易看到学院近在眼前,却要止步于此吗?苏明薇的牺牲,自己的忍耐,难道都要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