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镜中那张属于剑琉璃的、此刻写满了疲惫与挫败的脸，心中充满了不甘。明明已经感受到了千幻面的神奇，为何却无法掌控？
就在他懊恼之际，一个苍老中带着明显嫌弃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无尽时空，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小子，你使用魂力的手法，太粗糙了！简直……简直就像山野村夫挥舞烧火棍，空有几分力气，却毫无章法，徒惹人笑！”
剑魂的声音没什么好气，“若非感知到你魂力剧烈紊乱，险些反噬己身，老夫也懒得此刻醒来搭理你。”
“前辈，您刚才说我手法粗糙……是什么意思？”夜天浩顾不上寒暄，急切地问道。他太需要指引了。
“什么意思？”剑魂哼了一声，“你当驱动这千幻面，是往水缸里倒水吗？灌得越满越好？荒谬！”
剑魂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如同一位严师开始授课：
“魂力，尤其是用于精细操控、模拟变化的魂力，讲究的是‘如臂使指’，是‘绵绵若存’！像千幻面这等精巧的魂器，内部符文网络复杂无比，对应着血肉、骨骼、气息乃至灵魂波动的细微调整。你那般蛮干，如同用洪水去冲刷精密的钟表，除了将其毁掉，还能有何结果？”
夜天浩似懂非懂，但隐隐觉得抓住了关键。
剑魂继续解释道：“操纵此类魂器，魂力当如春日细雨，润物无声；当如山间涓涓细流，绵绵不绝，依地势而走，顺势而为。你需要做的，不是用庞大的魂力去‘冲击’它，而是用你细腻的心神去‘引导’一缕极其精纯、稳定的魂力细流，缓缓注入那些需要改变的特定符文节点之中。”
“想象一下，你手中握着的不是重锤，而是一根纤细却坚韧无比的绣花针。你要用这根‘魂力之针’，沿着预设的脉络，一针一线，精准地‘绣’出你想要的容貌。每一丝魂力的输出，都必须与你的意念、与你对目标容貌的理解完美同步。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亏。”
剑魂的话，如同在夜天浩眼前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他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确实如同莽夫，只知一味灌输力量，却从未想过如何精细控制这股力量。
“可是……前辈，”夜天浩提出疑问，“我现在的魂力虽然量不小，但操控起来滞涩难行，如何能做到那般精细？”
“这正是你接下来需要修炼的重点！”剑魂语气凝重，“空有宝山而不得其门而入，是为庸才。你现在首要任务，不是急于求成地去变化容貌，而是要先学会如何‘驾驭’你体内这股力量！从最基础的魂力凝练、运转开始，打磨你的控制力。否则，莫说千幻面，便是给你一件神器，你也只能将其当成烧火棍来用！”
“那我该怎么做？”夜天浩虚心求教。
“闭目，凝神，内视。”剑魂指示道，“暂时忘掉千幻面，忘掉所有魂技。将你的全部心神，沉入丹田，去感受你那如同脱缰野马般的魂力。不要试图去强行约束它，那只会激起更强烈的反噬。试着去‘理解’它，像驯服一匹烈马一样，先去感受它的‘呼吸’，它的‘节奏’。”
夜天浩依言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努力将意识沉入体内。这一次，他不再急于引导，而是如同一个耐心的旁观者，静静地“看”着那浩瀚却躁动的魂力在经脉中自行流转。
起初，魂力依旧狂暴难驯，但当他彻底放下“控制”的执念后，反而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魂力流动时那种独特的“韵律”和“质感”。
“感受到吗？魂力并非死物，它亦有灵性，只是这灵性蒙昧，需以心神沟通、引导。”
剑魂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仿佛在帮助他稳定心神，“现在，尝试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一缕，如同从江河中引出一线清泉。用意念包裹它，想象它是一条温顺的丝线，然后，引导它，沿着最基础、最温和的循环路径，缓缓运行一个周天。记住，是‘引导’，不是‘驱赶’！速度要慢，要稳，体会魂力流过每一处经脉时的细微感觉。”
这个过程极其枯燥，对心性的要求极高。夜天浩一次次失败，那缕魂力细丝要么中途溃散，要么失控加速。
但他没有气馁，回想着剑魂的教诲，反复尝试。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精神上的疲惫远比身体上的更甚。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几乎要耗尽心神时，那缕魂力细丝终于第一次，完整地、平稳地按照他的意念，循着最简单的路线运行了一周天！
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发指，虽然控制得摇摇欲坠，但这无疑是一个里程碑式的突破！
就在魂力回归丹田的刹那，夜天浩浑身微微一震，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涌上心头。
他感觉到，自己与体内那磅礴的魂力之间，那种隔阂与排斥感，似乎……减弱了极其细微的一丝！仿佛狂躁的江河，终于有了一小段被初步疏导的、相对平缓的河道。
一种明悟在他心中升起：力量的强大，并非体现在破坏力上，更体现在如臂使指的精准与控制。一瓢饮和江河涌，皆是水，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他缓缓睁开双眼，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却燃起了一种全新的、名为“理解”与“信心”的光芒。他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看向脸上的千幻面，目光已与之前截然不同。
“前辈，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夜天浩的声音带着疲惫，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沉稳。
“嗯，悟性尚可。”剑魂的声音中似乎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记住今日之感。魂力之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刚柔并济，方是正途。千幻面的变化之术，乃至日后你修炼任何魂技，其根基，皆在于此‘控’字。好好体会吧。”
说完，剑魂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再次陷入了沉寂，仿佛这次苏醒消耗了它不少力量。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夜天浩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他没有立刻再次尝试千幻面，而是继续盘坐着，回味着刚才那成功引导一缕魂力的感觉，努力将那种“掌控”的韵律刻入灵魂深处。
良久，莉莉带着几件半旧的粗布衣服和一些深色布料回来了。
夜辞璃让莉莉帮忙，将那件宽大、质地粗糙的粗布外衫套在了原本的衣物之外。
衣衫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暂时遮掩了部分曲线，但当她看向桌上那面模糊的铜镜时，眉头依旧紧锁。
镜中映出的那张脸，尽管沾染了尘土与疲惫，却依旧难掩其惊心动魄的精致轮廓——柳叶眉、挺翘鼻、樱桃唇，组合成一张足以引人注目的面容。这太显眼了，与她想要伪装的普通村妇形象格格不入。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剑魂前辈沉睡之前，关于魂力本质与力量引导的那些模糊指引。
“细腻的魂力应去涓涓细流，……意念为引，魂力为墨……” 她喃喃自语，试图将纷杂的思绪沉淀下来。
改变容貌，这并非易事，尤其是对于她这个魂力操控尚且生涩的“新手”而言。
莉莉安静地站在一旁，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看着夜辞璃紧闭双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光洁的额角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知道小姐正在进行的尝试至关重要且极为耗费心神。
她只能默默祈祷，并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房间内静得只能听到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夜辞璃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了体内，引导着那股虽然磅礴却难以驯服的魂力，小心翼翼地流向面部。
她想象着自己的面部肌肉与骨骼如同柔软的黏土，可以在意念的塑造下改变形态；想象着皮肤的颜色如同画布上的颜料，可以随意调和覆盖。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魂力流经面部细微的经脉时，传来阵阵酸胀刺痛感，仿佛有无数小针在皮下穿梭。
她必须集中十二分的精力，控制着魂力输出的强弱与走向，稍有分神，便前功尽弃。
良久，就在莉莉几乎要以为小姐尝试失败时，她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