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崖下的山路蜿蜒如蛇,晨阳穿透崖壁上方的密林,在路面投下细碎斑驳的光影,像是撒了一把晃眼的碎金。马蹄踏过铺满落叶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与车轮碾过石子的“吱呀”声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反倒让这份静谧多了几分紧绷的不安。
夜二骑在最前方的黑马上,身姿挺拔如松,玄色劲装将他紧实的身形勾勒得愈发利落。他左手轻握缰绳,右手按在腰间的弯刀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正一寸寸扫过前方的路面、两侧的崖壁,连崖顶垂落的藤蔓都没放过——方才那声异常的鸟鸣还在耳畔萦绕,虽短暂却绝非山林寻常声响,更像是人为模仿的警示信号。
“吁——”行至一处弯道,夜二突然勒紧缰绳,黑马发出一声低嘶,前蹄不安地刨了刨地面。
夜一稳稳坐在车夫位上,双手轻握缰绳,指腹摩挲着皮质绳结上的纹路。他目视前方蜿蜒的山路,耳廓却始终紧绷,捕捉着周遭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马蹄踏过碎石的脆响、车轮碾过落叶的沙沙声,甚至远处风穿林隙的呜咽,都清晰地传入耳中,唯独少了几分山林应有的生机,连鸟鸣虫嘶都似被无形的手掐断,只剩一片压抑的寂静。
就在此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鲁的呼喝声突然从林间爆发,数十个手持刀斧的山贼如同蛰伏的野兽般窜出,瞬间将马车团团围住。他们衣衫褴褛,满脸横肉,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贪婪,手中的兵器在斑驳的光影下泛着冷硬的寒光。
为首的山贼头目身材魁梧,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颌,他扛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开山斧,目光扫过马车和车厢里的小梅、小莲,随即落在刚下车的苏妙颜身上,眼中的贪婪与狂妄几乎要溢出来。他粗声大笑,声音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掉落:“哟,还是一群娘们,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几个月没开张,今日就让大爷好好乐呵乐呵!”
夜二的眼缝压得更细,像两柄藏在暗处的弯刀,只漏出一点冷光扫过对面的人影。嘴角那抹笑没沾半分暖意,倒像是霜花凝在唇畔,随着他指尖摩挲剑柄的动作,轻轻颤了颤。
腰间佩剑的寒气顺着指缝往上爬,与他掌心的薄汗缠在一起,反倒让她眼底的锐色更盛。
夜一勒住缰绳的手稳得没晃一下,马车轱辘碾过碎石的声响骤然停在山道间,倒比风声更显沉。他抬眼迎向围上来的山贼,眼底没半分波澜,像映着山雾的深潭,任对方贪婪的目光在自己和车侧的夜二身上扫过,也只淡淡垂了垂眼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缰绳上的旧纹。
“拦路抢劫,就这点伎俩?”夜二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锋刃似的,目光扫过山贼时,连周遭的风都似停了半分,那股不容侵犯的威严,让最前头的山贼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二当家却不怕,反而往前凑了两步,粗粝的手掌在马车上狠狠拍了一下,震得车帘晃了晃。他咧开嘴,一口黄牙在阳光下泛着污糟的光,眼神黏在夜一和马车上,贪婪得快溢出来:“少跟爷装硬气!车上的银钱、值钱玩意儿全交出来,还有这匹好马、这辆车,都留下!”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又在两人身上转了圈,笑声变得越发猥琐:“你们俩要是识相,跟爷回山寨里伺候,保准有你们的好处;要是不依……”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刀,刀身映着他的凶相,“今儿就让你们横着躺在这里,喂山里的野狼!”
夜二眼底瞬间凝起寒霜,握剑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一声“找死!”掷地有声,带着凛然杀气,震得周遭空气都似冷了几分。
二当家被这气势逼得退了半步,随即恼羞成怒,粗哑的嗓音里满是狠戾:“臭丫头片子,给脸不要脸!真当老子不敢动你?等会儿把你胳膊腿打断,看你还怎么硬气!”
话音未落,夜三与夜四已然面色一凛,双腿轻夹马腹,两匹骏马嘶鸣一声踏上前,稳稳将马车护在中央。二人手中长剑出鞘大半,冷冽剑光划破空气,与围上来的山贼形成对峙,剑拔弩张间,连山间的风都似停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马车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响,青竹纹的车帘被缓缓掀开。苏妙颜身着一袭紫衣素雅长裙,缓步走出,虽未施粉黛,却难掩周身温润高贵的气质,宛如月下清莲。小梅和小莲紧随其后,手中紧攥着帕子,神情紧张地盯着眼前凶神恶煞的山贼,却仍强撑着站在苏妙颜身侧。
二当家瞥见苏妙颜的瞬间,眼睛猛地瞪圆,像被钉在了原地,那目光活脱脱一头见了猎物的饿狼,贪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溢出来,恨不能立刻将人掳走。周围的喽啰们也忘了动作,纷纷倒吸凉气,嘴里发出细碎的惊叹,显然都被这绝尘的容貌摄住了心神。
“二当家!”一个尖嗓子的喽啰凑上前,满脸谄媚地搓着手,“这车里的姑娘,才是真的仙女下凡啊!比山下那些胭脂俗粉强百倍!”
话没说完,二当家抬脚就踹在他肚子上,怒声骂道:“滚蛋!老子用你教?没长眼不会看?”那喽啰捂着肚子蜷在地上,他却又盯着苏妙颜,喉结滚了滚,语气变得痴迷,“不过……确实是美得紧,比咱山寨里的酒还勾人……”
说着,他双手提起腰间的巨斧,大步往前踏去,每一步都震得脚下碎石乱颤。“砰”的一声,巨斧狠狠砸在地上,溅起漫天尘土,他抬头盯着苏妙颜,眼中满是挑衅的凶光:“美人儿,别跟那些丫头片子瞎凑活!跟爷回玉华山,做咱山寨的压寨夫人,有吃有喝有伺候,保你快活似神仙!”
“白石崖的杂碎,真是活腻了!”夜一的声音突然炸响,像闷雷滚过山间,带着压抑的怒火。
二当家闻声转头,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满脸不屑地啐了口:“不过几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也敢在老子面前叫板?”他拍了拍铜锤上的尘土,语气越发嚣张,“老子‘铜锤张’的名号,在这十里八乡是吓出来的?识相的就把美人交出来,束手就擒;不然,等会儿铜锤见红,可别怪爷不怜香惜玉!”
苏妙颜却没半分惧色,唇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带着戏谑的笑,语气慢悠悠的:“哦?‘铜锤张’?本小姐倒想见识见识,你这名号到底有几分真本事。”她转头看向夜一,眼神冷了几分,“夜一,去给他松松筋骨,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
夜一闻言,身形瞬间如蓄势的猎豹般扑出,手中长剑“唰”地出鞘,寒光乍现。她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只留一道残影,眨眼间就冲到二当家面前,剑尖直逼他的面门。
空气中的肃杀之气瞬间凝固,二当家却仍挂着不屑,双手握斧猛地挥出,巨斧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他一边格挡一边往地上啐了两口:“呸!呸!小娘们还敢来硬的?真是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