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阿影拽上青瓦屋顶时,后颈还在冒冷汗。
夜风卷着鬼市特有的腐肉味灌进喉咙,我扶着屋脊往下看——血眼屠夫的手下举着火把冲进死胡同,灯笼光映得他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群被剥了皮的恶鬼。
阿影扯我衣袖,刀鞘在腰间撞出闷响。
她的指尖沾着我的血,刚才划破我衣袖时溅的,现在还黏在我手腕上,那笼子里的残魂附你身上了,玄冥宗的搜魂术能顺着灵识追过来。
我没动。
刚才撞翻古董摊时,我瞥见二楼暗门的九蛇纹在幽蓝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条活物在石缝里游动。
那纹路和当年灭门案现场墙上的刻痕太像了——我永远记得,警察掀开蒙在妹妹身上的布单时,墙根砖缝里就爬着这样的蛇形印记。
密室在二楼。我压低声音,喉咙发紧,我爸妈出事那晚,凶手在墙上留的记号,和那暗门一样。
阿影的手指顿了顿。她借着月光看我,眉峰挑起来:你确定?
确定。我摸向胸口的古玉,刚才灵识戳进怨灵笼时,有东西顺着玉缝钻进来,现在正贴在我心口,凉丝丝的,像片泡过水的银杏叶。
那是灵音婆婆的残魂,我能听见她的叹息在意识里游荡,而且她......我指了指自己太阳穴,她说那笼子是封印,也是钥匙。
阿影的瞳孔缩了缩。
她突然扯下头巾包住我的脸,又把自己的外衣披过来:半小时后,鬼市西头的肉摊会收摊,你让那只雷虎幼崽去掀翻第三车猪下水——血腥味能引走大部分巡卫。她从怀里摸出张符纸拍在我掌心,这是隐息符,贴后颈,撑不过十分钟。
谢了。我把符纸塞进裤兜,转身要走,她却突然拽住我。
陈丰。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爸妈的事,可能和心脉古阵有关。
我在山盟查过,这阵能锁灵识,也能......她抿了抿嘴,能把人的执念变成刀。
我没接话。
十年了,我在精神病院的白墙上画满了蛇形纹路,在幻觉里一遍又一遍看见父母倒在血泊里。
现在线索就在眼前,我不可能退。
惊云的低吼从鬼市西头传来时,我正蹲在暗门对面的屋檐上。
老皮从我的裤管爬上来,小爪子扒着我耳垂:下边三个巡卫,左边那个腰里别着铜哨,右边那个鞋底沾着泥——刚从后山过来的。
我摸出阿影给的隐息符贴在后颈,凉意顺着脊椎窜到头顶。
灵识探出去时,能清晰感觉到空气里浮动的怨灵丝——像根根透明的蛛丝,黏在我灵识上扯都扯不掉。
暗门没锁。
我推门时,门轴发出的吱呀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老皮钻进我袖管,只露出半张灰脑袋。
密室比我想象的小,墙上嵌着七盏青铜灯,灯油泛着墨绿色,烧出的烟里飘着铁锈味。
正中央摆着个黑檀木架,架上挂着十几串风铃——不,仔细看,那是用指骨串成的,每节骨头上都刻着咒文。
怨灵丝。灵音婆婆的声音突然在意识里清晰起来,像块浸了水的棉絮堵住耳道,他们用活人指骨养魂,每根丝都连着个被抽走灵识的修士。她的声音带着颤,我......我以前也被这么挂着,在玄冰洞的冰壁上,一挂就是三十年。
我倒抽口冷气。
指骨风铃在风里轻响,每声脆响都像根针扎进太阳穴。
灵识扫过最近的那串,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是段模糊的记忆,像被水打湿的老照片。
......心脉古阵的阵眼在青山百货地下三层。沙哑的男声,带着金属刮擦的刺响,陈建国那老东西当年毁了半座阵,现在他儿子在精神病院......
陈建国?我脑子嗡的一声。那是我爸的名字!
记忆继续翻涌:......用怨灵丝锁他儿子的灵识,等阵眼修复,就能把青山市所有掌权者的执念抽出来——市长的权欲,首富的贪念,全能变成我们的刀。
爸......我喉咙发哽。
十年前那个雨夜,爸妈为了保护我和妹妹,把我们推进衣柜,自己堵在门口。
我从衣柜缝里看见,带头的男人手腕上缠着和暗门一样的九蛇纹。
原来他们是冲心脉古阵来的,原来我爸当年是为了毁阵才......
小心!灵音婆婆的尖叫刺穿意识。
我本能地翻滚,背后传来刀风破空声。
血眼屠夫站在门口,红眼睛像两盏红灯笼,黑皮夹克下露出半条蛇形纹身——和暗门的九蛇纹一模一样。
小崽子,敢闯我的密室?他舔了舔嘴角,手里的短刀滴着黑血,玄冥宗要的人,你以为能跑?
我抄起旁边的青铜灯砸过去,灯油溅在他脸上,他却像没感觉似的,挥刀砍断我的裤管。
老皮从袖管窜出去,咬住他的手腕,他反手一甩,老皮撞在墙上,发出的惨鸣。
老皮!我扑过去,灵识不受控制地爆发。
指骨风铃突然剧烈摇晃,怨灵丝缠上血眼屠夫的脖子,他瞪大眼睛,短刀当啷落地。
灵音婆婆的声音虚弱得像游丝,他们能顺着灵识找到你......你体内的共鸣......会引来大的......
我抱起老皮撞开窗户,夜风灌进来时,听见血眼屠夫的咆哮穿透夜色:给我追!
活要见人,死要见魂!
老皮在我怀里抽搐,皮毛上沾着血。
我摸了摸胸口的古玉,灵音婆婆的残魂已经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剩句模糊的话飘进意识:小心......心脉古阵......
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手电筒的光划破黑暗。
我拐进条小巷,墙根的野猫被惊得窜上屋檐。
月光下,我看见自己影子里浮着根半透明的丝——那是怨灵丝,正顺着我的脚踝往皮肤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