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听雨轩,天字号包厢。
宋明珠半跪在地上,膝盖死死抵着冰凉的红木地板。
触上去是刺骨的凉,顺着膝盖往骨髓里钻。
她的双手悬在蒋云枫身侧,十根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
指尖离蒋云枫的衣袖只有半寸,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她怕,怕自己稍一用力,那具平日里挺拔如松的身躯就会像风化的玉石般碎裂,怕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会彻底失去最后一丝温度!
少女的脸颊早已被泪水浸透,鬓边那几缕碎发黏在眼下、腮边,被泪水泡得发潮。
目不转睛地盯着蒋云枫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
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破碎的颤音:
“云枫哥哥……你别睡……我不要你死……”
这话像一根淬了冰的细针,精准地扎在宋沉鱼和叶开雁的心上。
宋沉鱼站在一旁,那双清冷如秋水的眸子,此刻蓄满了泪珠,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像是沾了晨露的蝶翼,轻轻颤动一下,泪珠就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叶开雁站在宋明珠身侧,脸上同样挂着泪珠,下唇被牙齿死死咬着,咬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却压不住喉咙里的哽咽。
强忍着没哭出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蒋云枫躺在地上,四肢微微蜷缩着,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肺腑里扯出来的,带着细碎的喘息声。
浑身皮肤下渗出的血珠已经凝结成暗红的痂,那些痂块顺着经脉的走向分布,像是一张狰狞的网,将他整个人裹在里面。
经脉尽断的剧痛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像是在吞刀子,每一次吸气,都有尖锐的疼痛从四肢百骸涌向心口,疼得他眼前发黑!
但听到宋明珠的哭声,他还是艰难地掀了掀眼皮。
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半睁着,眼白里布满了血丝,瞳孔因为疼痛而微微收缩。
看着少女那张哭花的脸,喉咙里动了动,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上面。
“哭……哭什么……”
蒋云枫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沙哑得如同砂纸在粗糙的木头上来回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感。
缓缓抬起满是血污的右手,手臂抬起的动作极慢,像是在对抗无形的重力。
“我还……没死呢……”
指尖终于触碰到宋明珠的脸颊。
冰凉的血蹭在少女温热的皮肤上,那触感像是破碎的红宝石,带着刺骨的凉,却又有一丝微弱的温度。
蒋云枫的手指轻轻擦去她眼下的泪水,指尖带着血污,擦过少女白皙的脸颊,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像是在纯白的宣纸上滴了一滴红墨!
“乖……别哭了……说不定……还有奇迹呢?”
“奇迹”两个字,轻得像一缕烟,风一吹就散,却让包厢里凝滞的空气微微动了动。
宋沉鱼闻声,胸口微微起伏,手指指节发白——她何尝不盼着奇迹?
可看着蒋云枫胸口那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起伏,看着他皮肤下渗出的血珠凝结成暗红的痂,那点可怜的盼头,又像是被冰水浇过的炭火,连火星都快灭了!
叶开雁听到蒋云枫的话时,连忙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像是在说服别人,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对!肯定有奇迹!蒋少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事……”
纳兰雪鱼躺在离蒋云枫不远的地方,一身衣裙早已被血染透,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耳边的哭声也像是隔着一层水,听不真切。
剧痛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她仅有的神智,一波比一波猛烈,像是要将她的灵魂都冲散!
旋即,她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动眼珠,看向蒋云枫的方向。
她的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却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唇角忽然牵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容凄美得如同风中残烛,明明下一秒就要熄灭,却还是努力燃着最后一点光。
凤眸里盛着碎光,像是将最后一点生机都化作了这抹笑意。
“蒋云枫……”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像是随时都会中断,只有微弱的气息拂过嘴唇。
蒋云枫侧过头,看向她的方向。
看着纳兰雪鱼那张苍白的脸,看着她唇角那抹凄美的笑,心脏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疼得他几乎窒息。
“我在!纳兰师姐,撑住!”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沙哑了,“我一定会想办法…”
“别骗自己了……”纳兰雪鱼轻轻摇头,“我能感觉到……我的魂魄……快要离体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积攒力气,每一个字都带着生命流逝的沉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若有来世……我想当你的道侣……走遍山川湖海……”
蒋云枫的瞳孔骤然收缩,胸口猛地一疼,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刀插进了他的心脏,然后狠狠搅动。
声音满是不甘与急切,带着绝望的嘶吼:“别胡说!什么来世!我不会让你死!”
纳兰雪鱼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两道淡红色的痕迹。
想再笑一笑,可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蒋云枫与纳兰雪鱼的目光忽然同时一凝——尽管两人的意识都已濒临模糊,却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他们齐齐投向包厢那扇紧闭的木门。
下一秒,那扇木门,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没有风,那扇木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开。
紧接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男人身穿一身玄黑锁子甲,身形挺拔、肩宽背厚,往那里一站,就像是一堵无法逾越的墙。
面容刚毅,五官深邃,手中握着一根漆黑的哭丧棒!
紧随其后的是个女子。一身素白长袍,长发及腰,只用一根通体莹白的白玉簪束起。
面容清冷如霜,肤白胜雪,五官精致,一根银白色的勾魂索缠绕在小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