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立于黑色石碑之前,残戒在掌心剧烈震颤,银焰如潮水般涌动,将他周身映照成一片流动的星河。那无形屏障冰冷而坚固,阻隔了他与凌霜之间最后几步的距离。她依旧跪坐原地,白衣染尘,长发垂落如雪瀑倾泻,可那曾经清冷如月的眼眸此刻紧闭,仿佛沉眠于无尽寒夜之中。锁链自石碑蜿蜒而出,缠绕她的四肢百骸,每一寸链条都渗出幽黑雾气,像是从她体内抽离着什么——是生命力?是灵魂?还是……命运本身?
“凌霜!”叶尘低吼,一掌拍向屏障,轰然巨响中银焰炸裂,却只激起一圈涟漪般的波纹,旋即消散。
屏障纹丝未动。
石碑上的文字再度蠕动,如同活物爬行,重新排列成一行森然古语:【契约已铸,血魂为引,轮回不灭,宿命难违。】
紧接着,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某种近乎虔诚的狂热:“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了千年,只为这一刻。献祭吧,以你之魂,唤醒沉睡的始源之力,重启纪元之轮。”
“放屁!”叶尘怒喝,双目赤红,“我不是来履行什么狗屁契约的!我是来砸了你们这破碑、斩断这锁链、带她走的!”
话音未落,残戒猛然爆发出刺目银光,七彩光辉自裂痕中奔涌而出,与头顶倒悬山脉中的晶体遥相呼应。整个空间开始震颤,那些镶嵌其间的发光晶体一颗接一颗亮起,宛如星辰被点燃,投下斑驳光影。
就在这时,石碑表面忽然泛起涟漪般的波动,一道人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幻影,身形模糊却又轮廓分明,身披残破战甲,手持断裂长剑,面容……赫然是叶尘自己!
但又不完全是。
那人的眼神阴鸷而冷漠,眉宇间透着一股睥睨众生的傲慢,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你以为你能逃开吗?你就是我,我即是你的前世——那个亲手开启毁灭之门的帝王。”
叶尘瞳孔骤缩。
这不是记忆碎片,而是真实存在的投影——源自石碑深处的试炼意志,借由人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执念所化。
“你不是我。”叶尘咬牙,握紧手中长剑,星坠之火顺着剑刃蔓延,“你是他们用谎言捏造出来的傀儡!一个被操控的失败品!”
“哈哈哈!”幻影大笑,声浪如雷,“失败?我掌控万灵之魂,统御诸界法则,怎会是失败者?倒是你,软弱、犹豫、执着于一个女人……这才是真正的堕落!”
话音落下,幻影一步踏出石碑,脚踩虚空竟如履平地,手中断剑高举,刹那间天地变色。一股滔天煞气席卷而来,仿佛有亿万亡魂在嘶吼,在哀嚎,在呼唤旧主归来。
叶尘只觉胸口一闷,气血翻腾,几乎站立不稳。
那是属于“前世”的气息——强大、霸道、令人窒息。
但他没有退。
反而笑了。
“你说得对。”他缓缓抬起剑,银焰缭绕指尖,“你是比我强,比我能杀,比我会算计……可你永远不明白一件事。”
“哦?”幻影冷笑,“说来听听。”
“我之所以不愿成为你,”叶尘一字一顿,声音如刀刻入石,“是因为我不想失去她。”
轰!
星坠之火冲天而起,与残戒共鸣,化作一道璀璨银河贯体而过。他的气势节节攀升,经脉中奔腾的力量不再是单纯的武技或魔法,而是意志本身凝成的锋芒!
“你为了力量牺牲一切,包括爱。”叶尘双目如炬,剑尖直指幻影,“可我宁可死,也不愿放手。”
两人同时暴起!
剑影交错,天地失色。
每一次碰撞都引发空间震荡,银焰与黑气交织炸裂,余波扫过四周岩壁,竟留下道道深渊般的裂痕。幻影速度极快,招式狠辣精准,每一击都直取要害,仿佛真的曾经历千百场生死之战。
而叶尘,则是以守代攻,步步后退,却始终未曾败阵。
他在观察,在回忆,在寻找破绽。
直到某一瞬——
幻影使出一记熟悉的剑招:逆流斩!
那一瞬间,叶尘脑海中闪过画面:雪山之巅,风雪漫天,他曾亲眼目睹“另一个自己”以此剑斩断凌霜的退路,逼她跳入寒潭……
可现在,这一招在他眼中,却露出了破绽。
“原来如此……”叶尘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你的动作,太完美了。”
完美得不像人类。
更像是被人设定好的程序,重复演练无数遍的动作模板。
“你根本不懂什么叫挣扎,什么叫痛苦,什么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叶尘猛然跃起,剑势逆转,以残戒之力引动地底源核微弱共鸣,硬生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轨迹——正是当年他在青云宗外门练剑时最笨拙的一式:回风拂柳!
没有威力,没有气势,甚至连真气运转都不顺畅。
可就在这一剑挥出的刹那,幻影的动作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迟滞!
因为它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在生死对决中,用这样“无用”的招式?
就是这一瞬!
叶尘眼神骤寒,体内星坠之火尽数灌注剑身,残戒嗡鸣如泣,银光凝聚成一点,直刺幻影心口!
“给我——破!”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幻影身躯崩解,化作无数黑色碎片四散飞溅,最终消弭于空气之中。
石碑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然而,还不等叶尘喘息,整座黑色石碑忽然发出低沉轰鸣,碑文流转,竟开始自行重组。一股更为古老、更为纯粹的意志自碑心苏醒,覆盖整个空间。
【检测到挑战者通过第一重试炼……意志纯净度达标……启动最终认证程序。】
声音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丝庄严与肃穆。
下一刻,石碑中央浮现出一团缓缓旋转的光球——那是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晶莹的蓝色核心,表面铭刻着无数细密符文,每一道都在搏动,如同心脏跳动。
是源核。
真正的世界本源之心。
它静静悬浮着,散发出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气息,仿佛能洞察一切虚妄。
一道意念直接传入叶尘脑海:
【欲解契约,需得认可。唯有真正主宰自我意志之人,方可触碰源核,改写规则。】
叶尘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屏障。
这一次,屏障没有阻挡他。
他一步步踏上石阶,每一步落下,脚下便绽放一朵银焰莲花,照亮前行之路。
当他终于站在源核面前时,那只握着残戒的手微微颤抖。
他知道,接下来的不是战斗,而是审判。
源核光芒忽明忽暗,一道无形的精神探查悄然降临,穿透皮肉,深入灵魂最深处。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幼年孤苦,被弃于山野;少年倔强,一人扛起家族荣辱;初遇凌霜,她在月下轻声道:“你的眼睛,像星星。”
也有背叛、伤痛、绝望……以及无数次想要放弃却又咬牙坚持的夜晚。
画面最终定格在寒潭边,凌霜昏迷不醒,他抱着她低声承诺:“等你醒来,我要带你去看极光。”
源核静默良久。
然后,它轻轻震动了一下。
【意志纯净,无伪饰,无贪欲,唯有一念执守不移。】
【符合条件,承认其为主人。】
轰!
整座空间猛然一震,倒悬山脉上的晶体齐齐爆发出耀眼光芒,汇聚成一条光柱,注入源核之中。随即,源核缓缓下沉,没入石碑底部,消失不见。
而那束缚凌霜的黑色锁链,也开始寸寸断裂,化为灰烬飘散。
“凌霜!”叶尘冲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身体冰凉,呼吸微弱,但心跳尚存。
他紧紧抱住她,声音沙哑:“没事了……都结束了……我来了。”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脆响。
石碑——彻底龟裂!
裂缝中,一道温润玉光透出。
叶尘小心翼翼伸手探入,取出一枚古玉。
玉石呈乳白色,表面镌刻着复杂星纹,隐隐与残戒产生共鸣。触手温润,仿佛蕴含生命。
他凝视良久,忽然心头一震。
这些星纹……他曾在某本古籍上见过记载——传说中,这是“星契令”,唯有被源核正式认主之人才能获得,象征着对世界底层规则的部分掌控权。
换句话说,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被动卷入命运旋涡的棋子。
而是——执棋者。
“原来如此……”叶尘低头看着怀中沉睡的凌霜,又望向手中的星纹古玉,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笑意。
“你们设局千年,以为能操控一切。可你们忘了——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权柄,而在人心。”
他站起身,将古玉贴身收好,抱起凌霜,转身朝来路走去。
身后,黑色石碑轰然倒塌,碎成齑粉。
地底源核空间逐渐归于平静,唯有残留在空气中的银焰余晖,还在默默诉说着这场试炼的壮烈。
当叶尘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整片空间陷入黑暗。
片刻后,一道微弱的声音悄然响起,似叹息,似低语:
“变数……诞生了。”
与此同时,遥远天际之外,某座隐匿于云海之上的古老神殿中,一名白袍老者猛然睁开双眼,手中水晶球轰然炸裂。
“不可能……源核竟主动认主?!”
而在极北冰原深处,一座封印已久的祭坛突然震动,猩红符文逐一亮起,仿佛某种沉睡的存在,正缓缓睁眼。
命运的齿轮,已然开始偏转。
而叶尘不知道的是,他手中的星纹古玉,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多出了一道细小裂痕——像是预兆,又像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