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妤那声带着哭腔的你们都离我远点像盆冷水，把操场修罗场的火星子彻底浇灭了。
接下来几天，气氛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沈图南怂了，他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凑过去，只敢趁程安妤去接水或者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把草莓牛奶或者小饼干塞她桌洞里，附赠的字条从以前的“宝宝”变成了小心翼翼的“给你吃”，字迹歪歪扭扭，透着股可怜巴巴的劲儿。
偶尔在走廊碰到，他眼睛亮一下想开口，程安妤一个没什么情绪的眼神扫过去，他立马就像被捏住后颈皮的猫，耷拉着脑袋蹭过去，只留下一个高大又委屈的背影。
齐悦戳戳程安妤：“哎，你家傻狗最近好乖啊。”
程安妤看着桌洞里那堆快能开小卖部的零食，叹了口气，没说话。乖是乖了但那眼神，总让她觉得自己在欺负他。
陈舟行收敛了那过于刻意的肢体接触，恢复了温和有礼的班长做派。但他出现在程安妤视线范围内的频率明显增高—图书馆恰好坐在她斜对面，发卷子时第一个发到她手上，讨论问题时目光总会不经意地落在她这边。他的关心变得更隐形，也更难拒绝。
江亦的存在感更加硬核，他不再递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分析报告，而是开始精准投放物资。程安妤偶尔咳嗽两声，第二天桌上一准会出现一盒润喉糖；她对着物理题皱眉久了，旁边就会悄无声息地多出一本字迹工整思路清晰的该题型专项笔记，署名都没一个但那种冷静到变态的风格，除了他没别人。
最让程安妤松了口气的是陆延舟，他彻底沉寂了下去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再有冰冷的视线不再有威胁的信息，也不再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周围。可这种沉寂，反而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让她心里隐隐不安。
高考倒计时：25天
黑板旁边的数字红得刺眼，各科试卷雪片一样发下来，教室里弥漫着咖啡风油精和纸张混合的味道，还有一股无形的快要绷断的紧张感。
这天晚自习，数学老师搞突然袭击，发了一套号称终极预测的魔鬼卷子。程安妤做到最后一道大题，卡壳了。函数与导数的综合应用，图形复杂变量繁多，她盯着题目看了十分钟，脑子像团浆糊一点思路都没有。
焦虑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越勒越紧。她烦躁地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
“哪题不会？”
声音从旁边传来。程安妤抬头看到沈图南不知何时挪到了她旁边的空位上，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手里还拿着他那本被程安妤逼着写得工整了不少的错题本。
他指指最后一道题：“这个？”
程安妤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沈图南立刻来了精神，把椅子又挪近了一点，拿起笔开始在草稿纸上划拉：“你看啊，先别管它图形多花里胡哨，核心不就是求这个最小值嘛……我们先把它换个元，令t等于这个根号下的东西……”
他讲得异常认真甚至有点笨拙的详细，生怕她听不懂。汗水顺着他鬓角流下来，他也顾不上擦。程安妤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微微抿起的嘴唇，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纸上写写画画……
那一刻，周围嘈杂的翻书声、窃窃私语声仿佛都远去了。她好像又回到了体育课那个树荫下，只是这次，没有那些恼人的打扰。
“……所以，这样就能把范围确定下来，再代入回去……”沈图南讲完偷偷瞄了她一眼，小声问，“懂……懂了吗？”
程安妤回过神，看着草稿纸上清晰的步骤，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她嗯了一声，声音很轻。
沈图南眼睛瞬间亮了，像落满了星星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又强行压住挠了挠头：“那，那你继续做，我不吵你了。”说完，乖乖挪回了自己的座位，但背影都透着股开心的劲儿。
程安妤拿起笔，重新看向题目发现思路竟然真的清晰了不少。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低头继续演算时，前排看似在背单词的江亦，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顿了一下；而坐在斜后方正在给林怡之讲题的陈舟行，语速几不可察地慢了一拍。
短暂的平静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学校组织了最后一次心理疏导和动员大会，校长在上面慷慨激昂下面学生们表情各异，有麻木有紧张，也有像王鹏那样偷偷在底下玩开心消消乐的。
散会后人群往外涌，程安妤和齐悦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突然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回头，是陈舟行。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班长的关怀笑容：“安妤，最后这段时间，心态一定要稳住，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他说话时，手臂非常自然地虚揽了一下她的肩膀很快放开，动作快得像只是个引导她避开后面人群的绅士举动。
但程安妤还是僵了一下。
不等她反应，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臂，直接格开了陈舟行。
是沈图南，他脸色不太好看但没像以前那样直接炸毛，只是把程安妤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硬邦邦地对陈舟行说：“不劳班长费心，她好得很。”
陈舟行笑容不变扶了扶眼镜：“当然，大家都好才是最好。”目光在沈图南护着程安妤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从容地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沈图南低头看程安妤，眉头皱着小声嘟囔：“他是不是又碰你了？”
程安妤看着他一副如临大敌又不敢大声嚷嚷的憋屈样子，突然有点想笑。她摇摇头：“没有，快走吧。”
她主动往前走去，沈图南愣了一下，赶紧跟上，像只终于得到主人回应的大型犬，如果有尾巴的话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不远处，江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程安妤和沈图南的接触眼神发冷…
而教学楼的顶层阴影里，陆延舟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那群涌动的人影，看着那个被沈图南护着走远的纤细背影，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冰冷的边缘。
他的乖宝宝，好像真的打算把他彻底踢出局了。
这怎么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