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到底是亮透了,虽然还是灰蒙蒙的,但总算能看清东西了。林子里的雾气还没散,贴着地皮飘,草叶子、树叶上都挂满了亮晶晶的露水。
陈萱的喉咙干得快要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去一把沙子。她看了一眼靠在墙角,虽然醒了但依旧没什么精神的林海,他的嘴唇也干裂得起了一层白皮。
“得去找水。”陈萱说着,声音沙哑得厉害。她拿起空水壶,又瞥了一眼林海,“你待着别动。”
林海没逞强,只是点了点头,把怀里那根木棍又攥紧了些。他知道自己现在这状态,跟着去只能是拖累。
陈萱端着步枪,小心翼翼地走出残屋。晨间的空气带着一股清新的凉意,吸进肺里稍微缓解了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她没敢走远,就在残屋附近几十步的范围内活动,耳朵竖着,眼睛也不停地扫视四周。
她找到几片宽大的野芋头叶子,上面积了不少雨水和露水。她小心地把叶子卷成漏斗状,将还算干净的水倒进水壶里。又找到一种茎秆肥硕、掐断后会流出清亮汁液的野草,她尝了一点,有点涩,但没怪味,便折了几根,准备带回去给林海补充点水分。
就在她弯腰去摘另一片芋头叶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一丛灌木下的泥地上,有几个模糊的印记。
不是狼爪印。那印记更大,更深,形状有点怪,像是……某种沉重的、蹄子类的东西踩出来的,但边缘又带着点拖拽的痕迹。
陈萱的心微微一沉。这山里,果然还有别的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记下那个方向,加快速度收集完水,拿着那几根汁液饱满的野草回到了残屋。
“先润润嗓子。”她把水壶和野草递给林海。
林海接过,先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雨水,甘冽的液体滑过喉咙,他长长舒了口气,脸色似乎都好了一点点。然后他拿起野草,学着陈萱的样子,嚼着那略带涩味的茎秆,汲取里面微薄的水分和一点点可能的能量。
陈萱自己也喝了几口水,又嚼了根野草。她没提外面那奇怪的脚印,现在说出来除了增加恐慌,没别的作用。
“感觉怎么样?”她问林海。
“死不了。”林海喘了口气,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就是……浑身没劲,伤口一跳一跳地疼。”他试着动了动左肩,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还加了‘料’。”陈萱示意他别乱动,“草药还有,待会再换一次。”
火堆已经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小堆灰白的灰烬。晨光透过残破的屋顶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带着点微弱的暖意。
林海靠在墙上,看着手里那根木棍,忽然低声说:“他……对这片林子,很熟。”
陈萱知道他说的是谁。“嗯”了一声。
“小时候,他常带我钻山沟子。”林海的目光有些飘忽,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哪条路通哪里,哪棵树下长什么菌子,哪种草药能治什么伤……他都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复杂的情绪。
“那场火之后……我以为他……”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用力握紧了木棍。
陈萱沉默地听着。她能想象,一个孩子,在失去一切后,突然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里,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见到本以为早已死去的父亲,会是怎样一种冲击。更何况,这位父亲还变得如此……陌生而神秘。
“休息会儿,我们就得走。”陈萱打断了他的思绪,现实容不得太多感伤,“这里不能久待。”
林海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努力积攒着力气。
陈萱走到门口,再次观察外面的情况。雾气正在慢慢变淡,林子的轮廓清晰了些。她注意到,之前发现奇怪脚印的那个方向,似乎有一条被野兽踩踏出来的、若隐若现的小径,通往山林更深处。
是福是祸?
她不知道。
只知道,他们必须往前走。
她回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林海,又摸了摸怀里那几株新挖的暗蓝色草药。
至少,暂时还有药,还有水。
她靠在门框上,警惕地注视着那条幽深的小径,等待着林海恢复一点点体力,等待着下一次未知的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