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刘一霏惨然一笑，她转过身，不再看芳姐。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江小凡住过的客房门口，推开了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桌子上还放着他换下来的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也叠得很整齐。
整个房间，都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好闻的草木清香。
刘一霏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想起了他那双清澈的眼睛。
想起了他一本正经说出“贱人就是矫情”时的样子。
想起了他挡在自己身前那个并不算宽厚，却无比坚定的背影。
这个从山里来的傻小子，用他最笨拙，最直接的方式，保护了她。
而她呢？
她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什么都做不了。
“我一定要救他出来。”刘一霏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她拿出手机，手指在通讯录上飞快地滑动，最后，停在了一个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名字上。
华哥。
这是一个一直觊觎她的大佬，圈内人称“过江龙”，手眼通天，黑白两道通吃。
这个人，帮过她，也毁过她身边的人。
刘一霏看着那个名字，手指在颤抖。
她知道，一旦拨通这个电话，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江小凡那双清澈的眼睛，是他挡在自己身前那个坚定的背影。
她咬着牙，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油腻又带着笑意的声音。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一霏吗？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刘一霏握着手机，感觉一阵恶心，她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声音干涩地开口。
“华哥，我，我想请您帮个忙。”
刘一霏的声音在抖：“我有个朋友，他……他被抓进去了，我想请您……”
“可以啊。”没等她说完，华哥就打断了她，笑呵呵地说道：“小事一桩……”
“刚好，今晚，观澜会所我组了个局，都是圈里的朋友，你过来陪大家喝几杯，你那个朋友，我保证他明天就能出来。”
“好。”刘一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电话挂断，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墙壁滑落在地，将脸埋在膝盖里，发出了压抑的呜咽。
……
江城市，鸿运会所。
包厢里，水晶灯的光芒照得人眼晕，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和雪茄混合的味道。
张志鸿脸上还没消肿，挺着啤酒肚靠在真皮沙发上。
左边搂着一个网红脸，右边还有一个正嗲声嗲气地给他喂水果。
他今天心情不很爽。
刘一霏那个小白脸，已经被他送进去了。
圈子里也都打过招呼。
但他还不解气。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等下就给刘一霏打电话，告诉她，想让那个小子少吃点苦头，就乖乖洗干净了来会所找他。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张志鸿心中一喜，看了眼号码，脸色又不耐烦起来。
接通地接通，开了免提。
“谁啊？不知道老子正忙着吗？”
电话那头没有废话，只有一个冰冷又沉稳的男声，通过电流传来，清晰地响在包厢里每一个人的耳边。
“我是周九的秘书。”
周九。
九爷。
听到这个名字，张志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就像被泼了一盆冰水。
整个包厢的喧嚣，也在这一刻诡异地静止了。
那两个原本还满脸媚笑的女人，吓得花容失色，连大气都不敢喘。
在江城，你可以不知道市首是谁，但你不能不知道九爷是谁。
“九，九爷？”张志鸿的声音在发抖，他猛地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脸上的肥肉都在哆嗦：“九爷他，他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九爷说，江小凡是他兄弟，今天他要是出不来，你进去。”
说完，电话就挂了。
嘟，嘟，嘟。
忙音像是催命的符咒，在死寂的包厢里回响。
江小凡是谁？
出不来？是刘一霏那小白脸？
他怎么跟九爷还有关系！
张志鸿握着手机，呆坐在那里，额头上的冷汗，黄豆一样大，一颗一颗地往下滚。
完了，完了，惹大麻烦了！
张志鸿猛地回过神，像是疯了一样，一把推开身边的两个女人，咆哮道：“都他妈给我滚。”
他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下来，因为太过慌张，还被茶几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可他根本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抓起西装外套，疯了一样冲出包厢。
……
晚上八点，‘观澜’会所。
刘一霏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白色连衣裙，脸上未施粉黛，素净得像个刚出道的学生。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芳姐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几次想开口，最终都化作一声叹息。
推开包厢的门，一股混杂着酒气和烟味的污浊空气扑面而来。
巨大的圆桌旁，坐了七八个男人，个个大腹便便，油光满面。
坐在主位上的，正是华哥。
他约莫五十岁，穿着一件花哨的丝绸衬衫，脖子上戴着拇指粗的金链子，手上盘着一串油亮的核桃，一双小眼睛，在看到刘一霏的瞬间，就迸发出了贪婪的光。
“哟，一霏来了，快坐快坐。”华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刘一霏没动，她拿起桌上的茅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华哥，各位老板，我迟到了，先自罚一杯。”
说完，她仰起头，将那杯辛辣的白酒一饮而尽。
喉咙里像是着了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好，一霏就是爽快！”
华哥带头鼓掌，眼神里的欲望更浓了：“不过光罚一杯可不够，这里的每一位老板，你都得敬一杯，这才能显出你的诚意嘛。”
芳姐脸色一变，刚想上前挡酒。
华哥一个冰冷的眼神扫了过来：“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芳姐的脚步，顿时僵在了原地。
刘一霏的脸颊已经泛起了红晕，她看着桌上那些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感觉自己就像案板上的肉。
无比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