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羊宴的香气还在鼻尖萦绕，东北之旅却已到了告别时刻。回程的车上，气氛不似来时那般喧闹，多了几分疲惫与不舍。凌玥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平原和树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脑海里，那个V2.0系统大概是能量耗尽，或者也觉得自己的分析过于智障，竟然意外地保持了沉默，没有再弹出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提示。
没有【微表情分析】，没有【氛围感建议】，也没有【心动指数】的忽上忽下。
世界，清净了。
可凌玥却发现，自己好像……更不对劲了。
她会不由自主地回想篝火旁胡先煦那句“寒冷，温暖，真实”的评价，会想起冰面上他稳稳接住自己时胸膛传来的温度，会想起他递过来那瓶饮料、那支蛤蜊油时自然的神情。
这些画面，没有了系统的“标注”和“解读”，反而变得更加清晰、生动，带着一种原始的、不容忽视的分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啧，‘工伤’后遗症果然很严重……”凌玥小声嘀咕，把发烫的脸颊贴上冰凉的玻璃窗。
车子在一个服务区短暂停靠。大家纷纷下车活动筋骨，呼吸新鲜空气。凌玥也跟着下去，站在空旷的停车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转头，就看到胡先煦和沈腾、贾冰他们站在一起，正聊着什么。他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侧过头，目光与她撞个正着。
没有系统的分析，凌玥只能凭自己的本能去解读那个眼神——很平静，带着点旅途的倦意，但似乎……还有一点点她看不懂的、浅浅的笑意。
凌玥心头一跳，飞快地移开视线，假装对路边一个卖烤肠的小摊产生了浓厚兴趣。
“凌玥，吃烤肠不？”范丞丞像个多动症儿童一样蹦跶过来，手里已经举着两根，“可香了！”
“啊？哦，谢谢。”凌玥接过一根，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油脂的焦香在嘴里炸开，她却品不出太多滋味，眼神还是不受控制地往胡先煦那边飘。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羽绒服，衬得皮肤更白，站在那儿，身姿挺拔，像雪原里一棵清隽的白杨。他正听着沈腾说话，偶尔点点头，侧脸的线条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干净利落。
【系统：……（持续静默）】
凌玥：“……” 完了，系统不说话，我反而开始自动进行人工分析了？我这病是不是没救了？
她用力甩甩头，试图把那个蓝色的身影从脑海里甩出去，凑到正在研究烤肠几种吃法的金晨和白敬亭旁边，强行加入话题：“我觉得蘸白糖最好吃！信我！”
白敬亭一脸嫌弃：“凌玥，你这饮食习惯跟腾哥有得一拼。”
金晨笑弯了眼：“我觉得可以试试！”
几人笑闹着，凌玥感觉那点莫名的烦躁被冲淡了些。她偷偷松了口气，还是这种插科打诨的氛围适合她。
重新上车，凌玥刻意选了个离胡先煦稍远的位置，挨着金晨坐下，准备一路睡回去，杜绝一切胡思乱想的可能。
车子平稳行驶，温暖的空调风熏得人昏昏欲睡。凌玥靠着窗，意识逐渐模糊。半梦半醒间，她感觉车子似乎轻轻颠簸了一下，然后，一件带着清冽气息、微微有些分量的东西，轻轻落在了她身上。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低头一看，是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
熟悉的颜色。
她猛地抬头，看向斜前方。胡先煦只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背对着她，似乎也睡着了，头靠着椅背，呼吸平稳。
是他的衣服。
凌玥瞬间睡意全无，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然后又猛地松开，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噗通，噗通，在静谧的车厢里，声音大得仿佛能被她自己听见。
衣服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一种很干净的、像是雪后松林的味道，淡淡地萦绕在她鼻尖。
她僵着身体，不敢动弹，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捏住了羽绒服柔软的面料。
脑海里一片空白。V2.0系统依旧死机，没有任何提示音。
没有分析，没有建议，没有指数。
只有她自己喧嚣的心跳，和包裹着她的、属于他的气息。
这感觉……比系统弹出一百条【心动指数+100】还要命。
凌玥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直到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才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羽绒服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自己大半张脸。
黑暗中，属于他的气息更加清晰。
她闭上眼，感觉自己像个偷偷藏匿了珍宝的小贼，心里既慌乱，又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隐秘的甜。
车子继续前行，载着一车酣睡的、或假装酣睡的人。
凌玥在一片温暖的黑暗和清冽的气息里，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