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山庄的案件虽然告一段落,但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由毒品、背叛和谋杀交织而成的腐臭气息,却仿佛黏着在了林晓的感官上,久久不散。尤其是在面对市场部那几个人时,她的不适感达到了顶峰。
老周,那个表面憨厚、内里却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男人,每次他看似无害的目光扫过,林晓都感觉像是被冰冷的黏液触碰,胃里一阵翻搅。而裴泽,那个衣着光鲜、眼神却总是带着几分游离和贪婪的帮凶,更是让她从心底里感到厌恶。她甚至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刺鼻气味,若有若无地缠绕在他们周围,那并非实体上的味道,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她精神层面的、代表着“污秽”与“罪恶”的信号。
在一次针对性的问询中,当老周和裴泽同时出现在会议室里,那种强烈的负面冲击让林晓脸色瞬间煞白,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就在她几乎要引起对方警觉的瞬间,一只手臂有力地环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微微往身后带了带。
是薄靳言。他高大的身形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林晓与那两人之间,隔断了那令人窒息的视线。他的动作看起来自然,像是导师保护受到冲击的助手,但手臂传来的力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庇护意味。他没有看林晓,目光依旧锐利地锁定着老周和裴泽,继续进行着看似常规的询问,但林晓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戒备状态,如同守护领地的猛兽。
“他们……肯定是凶手。”在只有两人独处的间隙,林晓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低声对薄靳言说,声音还有些虚浮,“我几乎能肯定。他们身上的‘气味’……太浓了,浓得让我想吐。”她无法用更科学的语言描述,只能借用最直接的感官比喻。
薄靳言垂眸看着她苍白的脸,眼神中研究的光芒闪烁,但这一次,似乎还掺杂了些别的东西,一种类似于……急切?他还没完全理解这种情绪,林晓的话就与简瑶随后提供的信息形成了印证。
简瑶心有余悸地找到他们,脸色也不太好看:“薄教授,林晓,我想起来……裴泽他……确实有点问题。他之前好几次想约我出去,都被我拒绝了。他那眼神……让人很不舒服。现在想想,真后怕。”
这一切线索,最终都指向了那个黑暗的真相:一个被毒品腐蚀的部门,一个试图挣脱控制却惨遭灭口的年轻生命。当证据链闭合,老周和裴泽的罪行被揭露时,林晓并没有感到多少轻松,反而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恶心感。那种弥漫的“污秽”感,即使在他们被带走后,似乎仍残留在这栋大楼里。
简瑶经历了这一切,再也无法安心在这家公司工作,很快就提交了辞呈。而薄靳言的注意力,则完全被林晓异常强烈的生理和心理反应所吸引。
案件处理暂告段落,薄靳言几乎是半强制性地将林晓带离了尹姿琪的公司。坐进车里,林晓依旧蜷缩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眉头紧锁,仿佛还在抵御那种无形污染的侵袭。薄靳言一边开车,一边不时侧头看她。他看到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比平时急促浅慢,这是一种明显的应激反应。
一种陌生的、强烈的情绪在薄靳言胸腔里涌动。不是平时那种发现新数据的纯粹兴奋,而是一种……焦躁?他不喜欢看到她这种脆弱难受的样子,这影响了他的观察,也打乱了他内心的某种秩序。他需要让她尽快恢复“正常”状态。
回到别墅,薄靳言没有像往常一样先整理案件资料,而是直接打横抱起了脚步虚浮的林晓。他的动作有些突兀,甚至带着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笨拙的急切。林晓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薄靳言你干嘛?”
“你需要清洁。”薄靳言回答得理所当然,语气却比平时生硬,步伐迈得又大又急,径直朝着二楼的浴室走去。“那种环境对你的感知系统造成了污染性冲击。水,尤其是流动的水,通常有助于能量场的净化和稳定。这是基于多种超自然传说和心理疗法的共通点提出的假设。”
林晓:“……” 她一时竟无言以对。他这是把她当成了需要“净化”的精密仪器吗?
薄靳言抱着她走进宽敞的浴室,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浴缸边缘坐下。他的动作看似强硬,但在放下她的瞬间,却下意识地缓冲了力道,避免她磕碰。他快速打开了冷热水龙头,调试着水温,手指在水流中试探,眉头微蹙,似乎在严格把控着某种“实验参数”。
水流哗哗地注入洁白的浴缸,蒸腾起温热的水汽。薄靳言转过身,看着依旧有些怔忪的林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进去。浸泡。水温设定在38.5度,接近人体皮肤温度,理论上最能促进放松和负面能量的消散。”
林晓看着他那张写满“科学严谨”和“为解决当前问题而采取必要措施”的脸,再看看已经放了小半缸水的浴缸,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
“薄靳言!你出去!”她终于反应过来,脸颊不受控制地泛红,既是气的也是羞的,“我自己会洗!你在这里算什么?!”
薄靳言似乎这才考虑到“隐私”问题。他看了看林晓,又看了看浴缸,像是在权衡“观测数据收集”和“实验对象隐私权及可能因此产生的抵触情绪对数据准确性的影响”。最终,他那强大的逻辑似乎得出了结论:在当前阶段,避免过度刺激导致数据完全失效更为重要。
“好吧。”他后退一步,但目光依旧紧锁着林晓,“我就在门外。有任何不适,或者……感知到新的异常,立刻叫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浸泡效果”的期待,仿佛在等待一个重要的实验结果。
说完,他才转身走出浴室,并“贴心”地——或者说,为了确保“实验环境”不受干扰——带上了门。
林晓听着门外果然传来倚靠门板的细微声响,简直哭笑不得。她看着满浴缸的热水,蒸腾的水汽确实让她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一些。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滑入温暖的水中。水流包裹住身体,那令人作呕的“污秽感”似乎真的被一点点驱散、稀释。
而门外,薄靳言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并没有离开。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水声,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林晓苍白着脸蜷缩在车里的模样,以及刚才抱起她时,那过于轻盈的体重和单薄的肩膀。那种陌生的、焦灼的、想要驱散她所有不适的急切感再次涌现。
他皱了皱眉,试图用理性分析这种情绪:这是因为林晓是他重要的、独一无二的研究对象,她的状态直接影响研究进程。对,一定是这样。任何影响关键变量稳定性的因素,都必须被排除。
然而,心底某个角落,一个微小的声音在质疑:真的,仅仅是这样吗?
水声潺潺,门里门外,两个人各怀心思。一场案件结束了,但另一场关于内心、关于界限、关于某种悄然滋生却尚未被察觉的情感的微妙“实验”,才刚刚拉开序幕。薄靳言对林晓的关注,似乎正在不知不觉中,跨越那条纯粹“研究”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