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言心里激起了比刚才更大的波澜。
“没有！”他几乎是立刻否认，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拔高，引得卡座外的一两个同事侧目。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更红了，连忙压低声音，语气无比认真甚至带着点委屈地看向赵雯雯：“赵总，我没有女朋友！从来都没有！”
他急切地想要澄清，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误会。
在他心里，任何可能将他与别的女性联系起来的猜测，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赵雯雯将他这急于自证清白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觉得更有趣了。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的探究：“哦？从来没有？那……那些深情款款的眼神，是怎么琢磨出来的？无师自通？”
苏言被她问得语塞，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该怎么回答？难道要他说，那些戏里求而不得的隐忍、珍视又不敢靠近的凝视，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他不知不觉间，将眼前这个逗弄他的女人，当成了情感投射的对象吗？
他不敢。
他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矿泉水瓶的标签，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自暴自弃的坦诚：
“就是……照着剧本和导演的要求，自己瞎琢磨的……多看多学……”
看着他这副窘迫又可怜兮兮的模样，赵雯雯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笑声低低的，带着她声音特有的软糯，钻进苏言的耳朵里，让他耳根发烫。
“看来我是捡到宝了，”她语气慵懒，带着一丝赞许，更多的却仍是那种让苏言心慌意乱的调侃，“天赋异禀，感情戏无师自通，未来可期啊，苏老师。”
一声“苏老师”，叫得苏言又是心头一颤，分不清她是真心夸赞还是又在逗他。他只能红着脸，讷讷地回了句：“赵总您别取笑我了……”
这场对话，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场甜蜜的拷问，让他无所适从，却又深陷其中。
赵雯雯享受着这种掌控节奏、看破不说破的乐趣，而苏言则在她的撩拨下，那颗纯情的少男心，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既煎熬又幸福的悸动。
庆功宴在午夜时分散去，KtV门口的喧嚣渐渐沉淀。
员工和艺人们三三两两地告别，各自打车或拼车离开。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包厢里残留的酒气和热浪。
苏言站在路边，正准备招手叫出租车，一辆线条流畅奢华的黑色劳斯莱斯无声地滑到他面前。
后排车窗降下，露出赵雯雯那张在夜色中更显慵懒精致的脸。
“上来吧。”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宴会后的微哑，“我记得你公寓在我家前面不远，让司机先送我，再送你回去。”
苏言愣了一下，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周围还没离开的几个同事投来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他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低声道了句“谢谢赵总”，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
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她身上特有的、玫瑰般温暖的香气，又似乎更浓郁私密。
他拘谨地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身体却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靠近而微微僵硬。
赵雯雯似乎有些倦了，上车后便微微阖着眼，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里，并没有与他交谈的意思。
只有车内幽暗的氛围灯，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和颈部优美的线条，还有她锁骨下方那枚钻石吊坠的光华。
苏言偷偷用余光看她，只觉得车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过于清晰的心跳声。
他想说点什么，却又怕打扰她的休息，更怕自己笨拙的言语会打破这短暂而珍贵的独处。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午夜寂静的街道上，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却仿佛都与这个狭小空间无关。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缓缓停稳。苏言抬头，看到了那扇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肃穆沉重的雕花大铁门。
老洋房的院墙轮廓在树影与灯光掩映下，静谧而威严。
赵雯雯睁开眼，眼神清明，似乎并未真的睡着。
林峰从副驾驶下车，替她打开车门，她拿起手包，准备下车，临走前，侧头对苏言淡淡吩咐了一句：
“路上小心。”随即，目光转向前排的司机，“送小苏回公寓，务必送到楼下。”
“是，赵总。”司机恭敬应道。
她没有再多看苏言一眼，利落地推门下车。
林峰为她披上一件薄外套，推开大门，铁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车子重新启动，载着满怀心事的苏言，驶离了这片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静谧区域。
车内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苏言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心底那份因同车而滋生的隐秘欢喜，渐渐被一种更深的、认清现实的无力感所取代。
他离她的世界，原来始终隔着这样一扇沉重的、不会为他打开的门。
赵雯雯回到老洋房二楼的主卧套房，空气中弥漫着安神的淡淡香薰。
她卸去妆容，步入宽敞的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掉庆功宴带来的疲惫与喧嚣。
换上丝质睡裙，外罩一件柔软的晨袍。她正用毛巾擦拭着微湿的发梢，准备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护肤，睡觉。
与此同时，两条街区外的另一隅，苏言回到了他那间公司安排的、整洁却略显冷清的公寓。
酒精的后劲还在血管里隐隐作祟，但更汹涌的是在封闭车厢内、在她气息包裹下滋生发酵的情感。
脱下西服和马甲，随意的搭在一旁的椅背上，他倒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眼前晃动的却全是她的影子——
KtV里她戏谑慵懒的眼神，车内她闭目养神时柔和的侧影，以及下车时那决绝的、将他隔绝在外的铁门。
理智告诉他应该保持距离，应该知趣，应该感恩。但胸腔里那股灼热的、名为“心动”的火焰，在酒精的助燃下，烧穿了他一贯的克制与隐忍。
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混杂着崇拜、渴望与卑微的复杂情感，来势汹汹，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在空旷的房间里跳得异常响亮。
不行，他必须做点什么。有些话，如果再不说出来，他觉得自己会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