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的硝烟与尘埃,在星十字骑士团离去后,终于有了片刻的沉寂。
但这死一般的寂静,比任何喧嚣的厮杀都更令人心悸。
整个瀞灵廷,仿佛一幅被顽童粗暴撕碎后又胡乱拼接起来的画作,处处都是断壁残垣,处处都是无法愈合的伤口。空气中弥漫着焦炭、鲜血与死亡混合的铁锈味,浓郁得令人作呕。幸存的死神们麻木地从废墟中爬出,眼神空洞,或是在瓦砾中疯狂地挖掘着,徒劳地呼喊着同伴的名字,得到的回应只有呼啸而过的冷风。
山本元柳斋重国的死,如同一颗太阳的熄灭,将所有人心中的光与热一并抽走,只留下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
在战场的中央,那片被哈斯沃德的力量所扭曲的空间,夜月莲单膝跪地,黑色的发丝垂下,遮住了他惨白的脸。那身象征着至高王权的黄金铠甲与霸道气场,已如潮水般褪去,仿佛一场华丽而短暂的梦。
“噗……”
又一口混杂着金色灵子碎屑的鲜血从他口中咳出,溅落在龟裂的大地上。灵魂深处传来一阵阵被硬生生撕裂、掏空的剧痛与虚无感,让他连维持站立的力气都失去了。
【无限剑制】……那个承载了他所有穿越后底气与骄傲的内心世界,与他之间的连接,被那枚诡异的星形徽章,以一种近乎蛮横的“规则”之力,强行切断了。
“莲!”
“莲骑士!”
两道焦急的呼喊由远及近,是雏森桃和妮莉艾露。雏森桃的脸上挂着泪痕,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想要扶住他。
然而,一道身影比她们更快。
卯之花烈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夜月莲身侧,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却沉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泉。她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一股温和而精纯的灵压渗入他的体内,迅速探查着。
仅仅数秒,卯之花烈那万年不变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僵硬。
“……灵魂的根基被撼动了。”她扶住夜月莲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轻得仿佛梦呓,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你与自己‘世界’的连接被强行剥离,这比上次在空座町燃烧灵魂的伤势……要严重得多。”
她的手臂收紧,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的夜月莲更紧地揽入怀中,那动作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占有。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远处沉默地站在总队长遗体旁的京乐春水,扫过被四番队队员用担架抬走的、气息奄奄的朽木白哉和阿散井恋次,最后落在了夜月莲苍白的侧脸上。
“看来,游戏真的结束了。接下来的时间,你要乖乖地待在四番队,哪儿也不许去。”她的语气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决绝,“我会‘治好’你的,从身体,到灵魂。”
夜月莲靠在卯之花烈那柔软却不容反抗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与更深处那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铁锈般的血腥味,心中苦笑。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不,这位大姐可比老虎恐怖多了。
他被卯之花烈以“重症监护”的名义,半强迫地带回了四番队综合勤务所。熟悉的白色病房,熟悉的消毒水气味,让他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躺在病床上,夜月莲强迫自己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绝望和沮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他闭上眼,将所有心神沉入脑海,死死地盯着那条在系统警报风暴后,唯一亮着的提示信息。
【警告:检测到固有结界被‘封锁’。】
【分析:对方以‘卍解’为定义,强行夺取了宿主宝具‘无限剑制’在当前世界的‘使用权’。但宝具之‘概念’与‘所有权’烙印于英灵之座,无法被任何手段窃取。】
【解决方案:可通过消耗海量圣晶石(高纯度灵子集合体),对已封锁宝具进行强制‘再召唤’。】
【预计所需灵子量:无法估算。】
夜月莲的眼皮在紧闭的状态下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不是永久失去!
只是……被封锁了使用权!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划破最深沉黑夜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几近沉入谷底的心。
他迅速调出自己的个人面板,查看目前所积累的功勋和可兑换的“圣晶石”数量。当看到那个数字,和他预估的“再召唤”所需的天文数字之间的巨大鸿沟时,他非但没有感到气馁,反而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从心底涌起。
“原来如此……不是永久封号,而是装备被Gm暂时冻结了啊。”他在心里疯狂吐槽,“而且,还留下了氪金解封的后门……这该死的资本家嘴脸,真是到哪个世界都一样!”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黑色的瞳孔中,重新燃起了名为“斗志”的火焰。
敌人以为已经拔掉了他最锋利的爪牙,以为他已经沦为一只待宰的羔羊。他们绝对想不到,这张被夺走的王牌,还有重新回到牌桌上的可能!
这就是……最大的信息差!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在最关键、最意想不到的时刻,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绝无仅有的机会!他需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里,疯狂地“肝”,疯狂地“氪金”,积攒到足以“赎回”自己王牌的资本。
就在他思绪飞转,开始构思如何利用这个信息差布下一个惊天大局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来人是京乐春水。他已经换下了那身花哨的和服,穿上了一件纯白色的总队长羽织,只是依旧戴着斗笠,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身后跟着的,是新上任的副官,伊势七绪。
中央四十六室的动作快得惊人,在确认山本总队长战死后,立刻下达了紧急任命。
京乐春水挥了挥手,示意七绪和门口想要跟进来的卯之花烈都退下。随着房门关闭,他抬手布下了一道隔音结界。
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感觉怎么样?”京乐春水拉过一张椅子,随意地坐下,语气听上去和往常一样懒散。
“暂时还死不了。”夜月莲扯了扯嘴角。
京乐春水沉默了片刻,斗笠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的卍解……真的被夺走了吗?”
夜月莲心中一动。
京乐春水继续说道:“我看到了。那片世界的出现与消失……给我的感觉,和白哉君他们的卍解被夺走时,有些不一样。更像是……一本书被人撕掉了封面,但里面的内容,似乎还完好无损。”
不愧是未来的总队长,这份洞察力……
夜月莲凝视着京乐春水,这是一个巨大的赌博。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托付给另一个人,尤其是在这个所有人都陷入绝望和猜忌的时刻。
但他别无选择。想要在卯之花烈的“温柔监牢”里,在整个瀞灵廷的监视下,积攒到那天文数字般的灵子,他需要一个地位足够高、头脑足够灵活、并且胆子足够大的同盟。
京乐春水,是唯一的人选。
“不愧是春水总队长。”夜月莲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它没有被夺走,只是被‘锁’住了。我有办法……在付出巨大代价之后,将它重新‘召唤’出来。”
京乐春水握着斗笠边缘的手,猛地一紧。
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整个病房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然后,他缓缓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骇人的精光。
“……我明白了。”
他压低了斗笠,遮住了那抹光芒,嘴角却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么,我们需要一个能让你‘合理’地,在不引起任何人怀疑的情况下,积攒到足够力量的地方。”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那片灰败的天空。
“正好,‘他们’……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一道粗大得仿佛要贯穿天地的纯白色光柱,猛地从瀞灵廷上空洞穿而下,精准地落在了已成废墟的一番队队舍旧址上。
那光柱是如此的神圣,如此的威严,仿佛神的阶梯,连接着凡人的世界与更高的领域。
一个庞大的,如同宫殿般的载具,正顺着光柱,缓缓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