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依计行事,将周身澎湃的妖气收敛得滴水不漏,一个个看起来就像是比丘国城里最常见的平头百姓。
奔波灞、大鹏、白骨夫人再次幻化成之前那副“霸霸真君”、“九云道君”和“枯心真人”的道家打扮,虽然道袍略显凌乱,沾了些许灰尘,但更添几分“经过苦战”的真实感。
小钻风、小鼍龙、蝎子精和黄风怪则混入了围观的人群中,完美扮演起了吃瓜群众,时不时还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演技堪称影帝级别。
他们一路疾行,赶到慈幼苑所在的“拆迁现场”。
离得老远,就听到震天的号子声、砖石倒塌的轰隆声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热火朝天的劳动氛围?
等拨开层层围观的人群,看清楚里面的景象时,以奔波灞等人的见多识广,也不禁瞪大了眼睛,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只见往日里阴森恐怖、被视为魔窟的慈幼苑,此刻已然变成了一片巨大的工地现场!
原本高耸的围墙被砸开了无数个大口子,精美的亭台楼阁正在被暴力拆除。
而干这些活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些平日里穿着闪亮盔甲、拿着长矛维护王宫秩序的卫队士兵,以及那些穿着锦袍玉带、只会之乎者也的王公大臣们!
此刻,这些身份尊贵的老爷们,一个个挽着袖子,抡着胳膊,有的拿着铁锹奋力刨着地基,有的抡着大锤猛砸墙壁,有的几人合力喊着号子用粗绳拉倒梁柱!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灰土沾满了他们保养得宜的脸庞,但他们却干得异常卖力,甚至……有点兴奋?
那个胡子花白、年纪一大把的老丞相,此刻正颤巍巍地抱着一块比他脑袋还大的砖头,吭哧吭哧地往垃圾堆挪动,累得直喘粗气,却愣是不肯放下。
而这场空前绝后的“王宫权贵拆迁大队”的总指挥,正是比丘国国王本人!
这位陛下此刻毫无帝王威仪,叉着腰,站在一处稍微高点的土堆上,头上歪戴着一顶不知从哪个卫兵那里抢来的头盔,脸上满是汗水和灰尘,却精神亢奋,唾沫横飞地指挥着:
“那边!对!就那面墙!给朕……不对,给老子砸了!狠狠地砸!一块整砖都不许留!”
“还有那边!那个假山!看着就来气!给我挪开!挡着阳光了!”
“丞相!您老歇会儿!那块砖让年轻人搬!您去那边盯着点,别让石头砸着人!”
“都加把劲!今天拆不完,谁也不准吃饭!”
好家伙!这架势,这派头,活脱脱一个包工头……不对,是拆迁队队长!而且还是自带干粮、热情无比高涨的那种!
周围无数闻讯赶来的百姓们,听说是在拆毁害人的魔窟,无不拍手称快,甚至有不少青壮年受到感染,自发地加入到了拆迁大军之中,现场一片如火如荼的景象。
国王正指挥得起劲,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刚刚挤进人群的奔波灞几人。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就像是走丢的孩子终于看到了亲爹……呃,他好像确实把奔波灞当亲爹了……
只见这位国王陛下猛地从土堆上跳下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一路小跑,冲到奔波灞面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直接来了一个标准的滑跪!地面都被他蹭起一阵尘土!
“爸爸!您回来了!”国王一把抱住奔波灞的大腿,仰起头,脸上堆满了孝子贤孙般的谄媚笑容,眼神里充满了渴望被表扬的期待,
“您看!儿子干得怎么样?您吩咐的活儿,儿子一点没敢耽搁,亲自带队监督!保证把这害人的地方拆得干干净净,一块完整的瓦片都不剩下!”
奔波灞看着他那张沾满灰尘汗水的胖脸,还有那副“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赶紧清了清嗓子,强行绷起脸,努力摆出一副教科书式的“严父”面容,甚至还伸手摸了摸国王的王冠。
“嗯……”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显得十分威严,“还算像点话,动作挺快。这才有点一国……呃,一方领导的样子嘛!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他本来还想再多占会儿便宜,过过当爹的瘾,旁边伪装成道姑的白骨夫人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用极其细微的声音提醒道:
“霸爷,见好就收,正事要紧!南极老怪的结界快撑不住了,气息一旦外泄,后患无穷!”
奔波灞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
他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慈祥老父亲即将远行”的不舍表情,亲昵地搂住国王那油腻腻、汗津津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儿啊,为父……为父这说话就要走了。”
“啊?!!”国王一听,如遭雷击,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惊慌和失落,他反手死死抱住奔波灞的腰,嚎啕大哭起来,声音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爹!亲爹!您别走啊!儿子舍不得您!您这才回来多大一会儿啊!再多住几天吧!儿子还没好好孝顺您呢!呜呜呜……”
那哭声,那情真意切的模样,活脱脱像一个两百多斤、心智不全的巨婴!
奔波灞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又被这魔音灌耳吵得脑仁疼,再看看他那把鼻涕眼泪全都蹭到自己道袍上的恶心样子,终于忍无可忍!
“哭个屁!给老子闭嘴!”奔波灞抡圆了胳膊,一个大嘴巴子就扇在了国王那肥嘟嘟的脸上!
啪!
声音清脆响亮!周围正在干活的士兵大臣们都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国王也被打懵了,捂着脸,眼泪汪汪地看着奔波灞,不敢再哭出声,只是小声地抽噎着。
“听着!老子在下面跟阎王爷那是请了假才上来的!假期马上就要到了!再不回去销假,就算旷工迟到!到时候别说全勤奖泡汤,阎王爷一生气,给老子穿小鞋,调到十八层地狱去当清洁工,你负责啊?!”奔波灞瞪着眼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国王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摇头。
“所以!”奔波灞语气加重,“在老子上岗……呃,返岗之前,你得帮老子办好几件事!听见没?!”
“听……听见了……”国王捂着脸,怯生生地点头。
“第一!”奔波灞伸出一根手指,“看见这些拆下来的砖头瓦块了吗?别扔!浪费可耻!废物利用懂不懂?就用这些材料,就在这原址上,马上给老子修一座庙!”
“修庙?”国王一脸懵逼,“爸,修什么庙啊?咱们比丘国以前信的都是三清道祖……”
“啪!”又是一个清脆的脑瓜崩弹在他额头,“让你修你就修!哪那么多废话!老子在下面打麻将,手气背,输给了灭土地藏菩萨好多钱!欠了一屁股债没钱还!修这座庙,就是替老子还赌债的!懂不懂?!”
“啊?赌……赌债?”国王眼睛瞪得更大了,显然无法理解阴间居然也流行打麻将赌钱。
“不然呢?!”奔波灞眼睛一瞪,继续瞎编,“要不然他就天天派牛头马面那群小鬼,半夜到老子的阴宅门口泼油漆、放鞭炮、贴‘欠债还钱’的条子!吵得老子死了都不得安生!连隔壁墓的邻居都投诉了!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
他越说越气,指着国王的鼻子:“你还是不是爸的好大儿?这点小事都不肯替爸爸分忧?你就忍心看你爹我在下面被鬼欺负?!”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直接把国王给打晕了。
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父亲”的悲惨遭遇和不容置疑的态度,让他瞬间将疑惑抛到了脑后,只剩下满满的“孝心”。
“修!儿子马上就修!用最好的材料!不!就用这些!”国王指着满地砖石,大声保证,“绝不让那些小鬼再骚扰父亲您!”
“这还差不多!”奔波灞满意地点点头,“记住,这庙是给西天大雷音寺的释迦法尊修的!给我用王宫里最好的黄金,给他塑一尊最大、最亮、最气派的金身!必须庄严!必须大气!必须让路过的蚂蚁看了都得磕个头再走!听明白没?!”
“明白!明白!”国王忙不迭地点头。
“第二!”奔波灞伸出第二根手指,表情更加“严肃”,“从明天起!不!从今天下午起!你,还有你手下所有这些当官的、当兵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老子信佛!”
“啊?信佛?”国王再次懵逼,“爸,这……这转变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咱们祖上……”
“快个屁!”奔波灞直接打断,“这叫紧跟潮流!上面(指了指天)风向变了懂不懂?让你信你就信!必须虔诚!不能做表面工作!要发自内心的信奉!每天早起念经,晚上打坐,抄佛经那是日常功课!抄不完不准睡觉!要让我知道谁阳奉阴违,敷衍了事,老子晚上托梦吓死他!”
国王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虽然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风向变得这么快,但“父亲”的威严不容置疑,他只能苦着脸应承下来:“是是是,信佛,儿子带头信,一定虔诚……”
这时,国王忽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爸,那……那咱们这庙,得起个名字吧?叫……叫‘大雷音寺分寺’?”
奔波灞摸着下巴想了想,眼睛一亮,一拍大腿:“有了!就叫‘关你吊寺’!怎么样?响亮不?霸气不?一听就很有格调,很有深度!”
“关……关你吊寺?”国王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像骂街呢?但他不敢质疑,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响亮!霸气!很有格调!儿子马上就让人做匾额!”
于是,在比丘国国王的“亲自关怀”和“大力推动”下,一座名为“关你吊寺”的佛寺兴建工程,就在慈幼苑和祈福法坛的废墟之上,热火朝天地正式上马了!
工程进度快得惊人,充分体现了“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越性。
奔波灞看着眼前这荒谬又高效的景象,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假装抬起手腕看了看根本不存在的表,突然大叫一声:
“卧槽!到点了!阎王爷要点名了!迟到了要扣阴德!老子得赶紧走了!儿啊,你好好干,多烧纸钱,爹在下面打点关系也容易点,争取下次评上个‘优秀鬼魂’,说不定还能带薪休假回来看你!”
说完,根本不给国王再次上演“生死离别”苦情戏的机会,招呼上大鹏、白骨夫人等人,转身就往人群外挤。
身后果然传来了国王那撕心裂肺、感人肺腑的挽留哭喊声:“爹!您慢走啊!记得常回来看儿子啊!纸钱管够!要多少有多少!缺啥了就给儿子托梦啊……”
甚至还能听到那位老丞相颤巍巍地安慰国王的声音:
“陛下节哀……呃,节顺变……老臣看,咱爸在下面大小也是个干部,回头多烧点纸钱金银元宝,让咱爸在那边好好打点打点阎王爷、判官啥的,争取买个大官当当!下次再来看您,就不用请假这么麻烦了,直接公务出差……”
奔波灞听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老丞相,脑补能力还挺强!
小队几人迅速脱离人群,找到早已等候在僻静处的小钻风等人。
确认所有幸存的孩童和女子都已被安全解救并妥善安置后,奔波灞看着那片依旧喧嚣忙碌、却充满了新生希望的“工地”,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轻松和满意的微笑。
祸,是那群道貌岸然的神仙闯的。
锅,已经完美地甩给了灵山。
而这片土地和它的人民,似乎正在走向一个新的开始。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一直安静跟在队伍里的白面狐狸精——白娇儿身上。
“娇娇姑娘,”奔波灞的语气温和了些,“眼下比丘国的事情差不多了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去投奔亲戚,还是回你的清华洞继续清修?”
谁知,白娇儿闻言,竟是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步,然后单膝跪地,对着奔波灞纳头便拜!
这个举动让众人都有些意外。
“霸爷!”白娇儿抬起头,美眸中充满了坚定和恳切,“娇儿恳请霸爷收留!娇娇愿加入妖祖盟,从此追随霸爷,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哦?”奔波灞挑了挑眉,有些好奇,“为何突然做此决定?我妖祖盟可是被天庭列为重点打击对象的黑社团,日子可不像看起来那么风光。”
白娇儿摇了摇头,声音清晰而有力:
“并非突然。霸爷,实不相瞒,娇娇早已听闻您和妖祖盟的诸多事迹。知道妖祖盟与其他占山为王的妖族势力不同,它是真心为了团结天下妖族,对抗不公命运,为我们妖族争取一片生存之地而存在的!”
她的语气激动起来:
“娇娇身处比丘国这些年,看似风光,实则是南极寿仙和白鹿精掌控的傀儡,亲眼目睹了太多天庭上仙漠视苍生、视凡人如草芥、轻侮我妖族如猪狗的丑恶行径!活得憋屈,活得没有尊严!”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奔波灞:
“但这两日,娇娇亲眼看到了霸爷您是如何为那些无辜孩童讨还公道,如何揭穿仙神的虚伪,如何以雷霆手段惩罚元凶!您身上有一种……一种特别的领袖气质,一种敢于掀翻旧秩序、重建新规则的魄力和担当!娇娇深信,您就是那个能够带领我们妖族重获新生、赢得尊严的人!”
“娇儿虽法力低微,但也愿尽一份绵薄之力!恳请霸爷成全!”她再次深深低下头。
奔波灞看着她真诚而坚定的眼神,沉默了片刻,然后目光转向一旁的白骨夫人和大鹏,用眼神询问他们的意见。
白骨夫人微微颔首,清冷的声音响起:“此女心思缜密,关键时刻亦有决断和良知,是可造之材。”她想起了白娇儿之前冒险救出孩童的举动。
大鹏也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可用。”
奔波灞这才露出笑容,上前一步,亲手将白娇儿扶起:“好!既然你有此心,那我妖祖盟便欢迎你的加入!记住了,入了妖祖盟,从今往后就是一家人,都是兄弟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拍了拍白娇儿的肩膀(触手柔软,嗯,手感不错):“至于具体的职位安排,等回到总坛,再根据你的特长和大家的需求来定。放心吧,只要是诚心加入妖祖盟,想为兄弟们做事的,都会有合适的岗位让大家发光发热!”
白娇儿闻言,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和感动的笑容,连忙再次行礼:“多谢霸爷!娇儿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霸爷和各位大哥大姐的信任!”
收服一员新得力干将(兼颜值担当),众人心中都是一阵轻快,感觉这次比丘国之行虽然波折重重,险象环生,但最终结果还算圆满。
然而,他们此刻还不知道的是,因为他们那手“祸水东引”的栽赃嫁祸之计,一张无形的巨网已经开始悄然收紧。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南极寿仙布下的结界终于能量耗尽,彻底消散。
那经过精心伪造的、残留着强烈佛门气息与玉虚道韵激烈冲突痕迹的战场,以及比丘国国王热火朝天兴建“关你吊寺”、并即将全国推行佛法的诡异举动……
所有这些信息,终究会通过各种渠道,陆续传入某些存在的耳中。
一场原本针对妖祖盟的毁灭性危机,被巧妙地扭曲、转向……
一场足以震动三界的、西天灵山势力与东方天庭势力之间的大摩擦,甚至可能是全面冲突的导火索,正在无人察觉的暗处,被悄然点燃。
风暴,正在酝酿。
而此刻的奔波灞等人,正带着新成员,踏上了返回妖祖盟总坛的路途。